吴世泽话音一落,陆晨曦才后知后觉的捂着眼,哇哇喊疼,心里头先是恨陆诚和老爹竟然为了让她不对阿娘的事耿耿于怀,硬是瞒了她十多年真相,倒不如当时就告诉她,那时她还小,说不定到现在,记忆都已经模模糊糊了,即便真的会很痛,痛到记到现在,可随着时间长流,终有一天,大大咧咧惯了的她也是会释然的,即便不会,为了阿爹,为了陆诚,她也断不可能做出什么傻事,何必瞒到现在,倒是被东哥和那蛊虫大叔钻了空子,反蒋她一军呢!
而后便是怪自己不孝,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这么玻璃心,以为自己还是小姑娘吗?被这么激将法一点,就受不了了,这下好了,娘亲可是拼上一条命就为了让她不用一辈子活在黑暗里,可她倒好,一句轮回报应,就想把娘亲辛苦做出来的一切心思都推翻个干净。
不过仔细想来,陆晨曦觉着自己魔怔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蛊老手中的粉末,只是有一点她直到现在也还是十分不明白,他们俩恶心不恶心?没事拿她眼睛做啥?该不会是娘亲留了什么玄机在里面吧?!
“我的竹简呢?”陆晨曦猛然从吴世泽怀里站起身,只是没坚持过两秒,就又因为突然动作过大,扯动了本就蠢蠢欲动,眼眶内的神经,疼得龇牙咧嘴,膝盖一软,再次摔坐在了吴世泽的臂弯里头,顺势歪头,躺在他的胸前,朝已经问了好几遍自己有没有事,现在还在问,好像不得到确定回答就不会说说别的吴世泽吼了一嗓子,“大兄弟!我说你没完了,你看我这样儿,像是没事儿的吗?你长眼睛了吗?你也看不见吗?还问!我都快疼死了,你能不能别像只苍蝇一样,绕着我,嗡嗡嗡的叫个不停啊!我烦着呢!快帮我看看我的竹简有没有被那两个天杀的拿走了,那可是祖师爷的日记啊!要真被顺手牵羊了,我回去,我爹还不得剥下我一层皮,虽然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吴世泽见过越变越难看的,却没见过越长越好看,可这性格脾气却差了个天南海北的,他记忆中的陆晨曦,是从来不爱大声说话的,去学堂也只是一个人呆呆的坐在角落里,从来不会像一般孩子那样去院子里互相玩耍,殊不知,云诗怡还未曾出意外时,陆晨曦原本就是个大口吃饭,大声笑话,落落大方的像个傻小子,胆大包天的小丫头,他所看见的,不过是后来被难以言喻,难以置信突如其来的悲痛填满全身,还未从娘亲的肃然死亡中缓过劲儿来的陆晨曦罢了,不能算是真正的她。
虽说好不容易接受陆诚陆山河篡改的记忆,也慢慢从悲伤里走出来,如今莫名其妙又被丢进另一段比之前更加悲痛的记忆中,换作常人,估计一辈子能不能走得出来,都不好说,可陆晨曦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了,经历了这么多,前阵子又因为莫倾征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被弄得心力交瘁,还没缓过来,夏济安又满身是伤的出现在她面前,加上早早的就接替了阿娘成亲之后,按照陆家的规矩,从老爹那里接手过来引路人的身份,她对这些生呀死呀的事,早就看得特别的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总之那蛊粉散尽后,陆晨曦的脑子就变得清醒过来,理智翻身,重新占据高地,自然也就不会想小时候那样,过几个年头,好长一段时间,才把自己带出阴影,回到太阳底下了。
话说熊五十在发现陆晨曦离开旧宅后,便立刻出去找了,也不知道可以说是缘分还是,阴差阳错的巧合,还真被他给遇上了在大街上不要命的左摇右晃,乱开一通陆晨曦的车子,而且在入小巷与一辆急于拦截的军车俩俩相撞时,还是他及时冲上去,使出吃奶的劲儿头,按住车顶,这才让车里的四人伤得稍微轻些。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最后才冒出来,居然也能被后头紧随着的李士群一行人给看见了,可他并没如李士群想的那般,是落荒而逃,车子冲撞前,他这不刚好就趴在车顶儿上嘛!即便他身为一只黑熊妖,生来便比别的动物要力大无穷些,可也禁不住陆晨曦这横冲直撞的开车技术啊!他是被车子猛停下的冲力,直接整个甩飞出去的,胸口刚好撞在人屋顶瓦片上,一阵钝痛过后,吐了好几口血,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便起身急忙往依稀记得车子的方向跑。
结果谁想到这巷子的通道这么的诡秘莫测,跟迷宫似的,绕来绕去,不是绕回同一个地方,就是一个应该是其中一个出口的地方,只是外头吵吵嚷嚷,且隐约能看见穿着和方才追他们的士兵一个模样军服的人,想出也是出不去了。
可熊五十是啥?他是妖啊!随便使个法术,把自己变成个什么物件,或者是易个容,混在听到骚动,都跑出来小巷居民中,轻而易举就能蒙混过关了,但他总不能抛下陆晨曦吧!虽然她是生是死,于他都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烨华要知道自己独善其身,还不得剥了他的熊皮下来,做成貂皮大衣,更何况,他和烨华之间早有了协议,妖可不比人,对自己承诺过的事,绝不违背,即便烨华的身份仅仅只是管着阳界阴界轮回再世的。
妖狱从前是酒吞在管,后来是天狗次目,如今是孤槐澍,所以他的生死,烨华难以左右,可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就绝不会食言,否则,他自个儿都看不起自个儿了。
遂打发了刚巧和自己倒在了一处儿的莫书回去给孤槐澍报信,就赶紧到处找陆晨曦去了。
“陆晨曦,你这个臭女人,快给我出来啊?”熊五十刚冒险去李士群那边看过了,被抓的只有夏济安,贺云画和那个什么阿强的,陆晨曦不在里面,也就是说,这丫头要么已经跑出这里了,要么就是还躲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介于相处这些日子多陆晨曦的了解,以其有情有义的性子,夏济安又是唯一可能知道莫倾征下落的关键人物,前者,不大可能,那就只剩下后面一种可能性了,不过顾忌外头追兵还没走完,他只能一边满巷子跑,没跑一处做一个记号,一边压低声朝四周喊着:“喂!我说你听到了倒是吱个声儿啊!你没事吧?死了没?没死赶紧出来,他们好像又要进来找了,我们得马上离开这,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喂?拜托你应一声成不成啊?我口都干了,你再不说话,我就自己走了!”
幻境在东哥蛊老离开后两盏茶的时间便消失了,刚好此时,熊五十又走到了方才吴世泽跟着东哥跑进去的拐角口,如今那里的尽头还是一堵什么都没有的墙,只是墙前多了一对儿依偎在一起的男女,皆受伤不轻,血从身下流出,染红了一片的砖地。
“陆晨曦!”熊五十在看到陆晨曦那双黑洞洞淌满血的眼眶后,倒抽一口凉气的同时惊呼一声,一个箭步冲到陆晨曦身边,伸手,一把抓住吴世泽后衣领,就将他提溜起来丢到一边去,蹲身,搂住陆晨曦的脑袋,将她按在自己胸前,满眼戒备斜睨着被自己推得趔趄差点儿摔在地上的吴世泽,厉声质问:“你对我们家小曦做了啥?你个混蛋!我去你丫祖宗十八代,挖人眼这种缺德变态事儿你也做得出来,天杀的狗东西,看我不杀了你!”说着放陆晨曦到一边,起身,就要朝吴世泽扑过去,可惜,还没迈出两步,左脚脚踝一紧,没站稳,还没来得及给吴世泽点颜色看,自己倒先摔了个四仰八叉,真真儿是好不滑稽。
毕竟就连吴世泽这种向来不苟言笑的,看见了都没忍住维持自己高冷的形象,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破天荒地调侃:“我说你初次见面,也不用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吧!”
而后,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熊五十方才喊得是个什么名字,大喜,快步向前,绕过趴在地上的熊五十,跑至陆晨曦面前,伸手握住她的双肩,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激动抱住,兴奋得都快要哭出来了,“陆晨曦,小陆,真的是你!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阿泽啊!吴世泽,小的时候,在天津,一起上学堂的吴世泽,陪你种树的,那树,现在我还会每天去给它浇水施肥,长得老高了。”
“哈?”尽管吴世泽一番相认说得是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可听到陆晨曦的耳朵里,却完全没有想象中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反而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抬手,学着方才熊五十的样子,将趴在自己身上的吴世泽,扯开到一边去,双手抱胸,练练往后推开了好几步,后背都快抵上墙了,紧紧将自己护住,“喂!我说你谁啊你,别看到胡子就认爹的,我可不认识什么泽的,你别乱抱啊!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啊?我可是名花有主儿的人,你给我小心点!我对我家阿征可是很忠心的,就算他真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有红杏出墙的打算,你死了这条心吧!”
吴世泽想过自己同陆晨曦相认的无数种稀奇古怪的可能,无数种难以言喻的场景,无数种略显生疏,却也还是多少有一些从前熟悉的感觉的对话,可却是万万没想到,这厮居然在自己心心念念她的安危,日以继夜愧疚那么多年之后,她居然把从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