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青羽总是懒散地躺在树枝上看书,累了的时候就将书翻开盖在脑袋上睡觉。我很好奇他是怎么控制平衡的,那么细的树枝,翻个身不会掉下去吗?这些天研习结界术很有收获,随手设下的结界也能将廖沉华困在里面许久。但这小子比我还厉害,他总能找到破解的地方,一本‘结界’他看得比我还透彻。
他比任何人都勤奋,这是既定的事实。
但他天分不行,应该说他有天分的地方不在这里,对于他设下的八卦阵,我是半个字符也看不懂。别说我,前些日子他画了个阵法让青羽破,青羽还花了很长时间。他狡黠一笑我心想不好,然后就被他用八面小旗子封了住,纠结了半天也没想到办法,最后只好认怂。
青羽回来了,我是指原来那个青羽,他收起獠牙和利爪,头发也短了许多。吃过晚饭的时候他将一枚玉璧交给廖沉华,我看了,是一枚玉狐狸。
跟原来那只一模一样,原来都是他法力幻化而成。我仔细看了看玉璧上那只漂亮的狐狸,道:“你的真身不会就是这样的吧?”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廖沉华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是他的承诺。廖沉华祖上的那名女子就是妍华。我很惊讶,原来妍华是姓廖的吗?
青羽告诉我们不是这样的,廖姓,是高山族长的姓氏。妍华是个孤儿,被族长捡到,后来就从了他的姓。事实上,妍华也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姓氏。
“那,你们有孩子吗?你该不会是……”我问道,我看了看廖沉华,青羽该不会是廖沉华的祖先吧?那感情好,活脱脱的老祖宗从土里爬出来了。
如我所料,青羽跟妍华没有后代,但玉狐狸是怎么成为廖家世代供奉的宝贝的,这就不得而知了。而且看青羽那样子,他也不打算深究。我倒是纳闷,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廖沉华肯定也有这样的想法,我俩齐刷刷看着青羽,对方无奈地跟我们解释。
“一开始的时候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法力,经高人点拨想到这个方法。这只玉狐狸原本就是压制我体内狐火的法器,但很明显被人动了手脚成为封印我的东西。”他顿了顿,好像想到什么,又仿佛下定决心,“当时在那夹缝中我的状况很不好,你们及时打碎玉狐狸救了我,我的身体状况已经好转,我循着记忆重铸了玉狐狸,想来想去还是交给你比较稳妥。我曾经答应过妍华,一定会好好保护好高山,保护好廖家,我要做到。”
记得第一次看到青羽时,我能很明显感觉到他的那份疏离,他不喜欢人。可自从在夹缝中遇到他,我感觉他变了。他的眼神,陌生却不冰冷。他好像不再刻意疏离什么人,那种冷清的感觉更应该称之为淡然。
青羽变了。
廖沉华还想推脱,青羽就要离开。他没办法只好收下,我问他什么感受,他说可以代为保管,只要青羽需要,他一定会把玉狐狸还给青羽。我知道他的意思,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见过青羽之后怎么还会使用玉狐狸。
男人的相遇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事情,几个陌生人碰到一起,喝过酒吃过肉之后就可以成为朋友。我很欣慰,这段时间一来廖沉华真的改变了许多,他不再像曾经那样为难自己,也不像曾经那样妄自菲薄。而最令人开心的是青羽的决定,他能自主离开白城,我们就不用因为丢下他而难过。
我在这里不只一次见到那日在泰山见到的小鸟,一开始的时候青羽还躲躲闪闪,后来他嫌麻烦让我设一道结界。这是我第一次设置这么大范围的结界,廖沉华在一旁看热闹,时不时出两招捅捅,这些天他看我研习结界术也学到不少东西。看他指手画脚的,莫名的心虚起来,真怕他一手指头捅破了。
还好,影子我手艺好。
自从撑起这面结界,那种小鸟就不见了。
我知道这是泰山的府君在寻找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回去。我是漂泊惯了的人,而廖沉华的身世可怜,我们都没有那个想象中的家,真纳闷青羽有家却不回。
今天傍晚的时候,青羽又在树上挺尸,我飞上去坐到旁边的树枝上。有件事情,我憋了很久。
我去,这家伙长得真他妈好看。
前些日子没将头发收起来时那是妖异的美,这些日子他学着农家小姑娘装起青春,还真有那么丝感觉。
如果有天女娲神殿的事情爆发了,我们就把青羽卖到青楼,说不定能卖些跑路钱。想到这里我不禁笑出了声,惹得青羽莫名的看着我。
我收起笑容,装出很严肃的样子道:“沐瑶的事情,你怎么打算的?”
“沐瑶?她有什么事情?”他反问道。
我就知道这家伙会是这个反应,自从在夹缝中见到他,他的表现跟往日大不相同。难道真的被夹到了脑袋?
“你别装傻,你难道不知道沐瑶心里的想法,估计这小丫头自己都没发现,她喜欢你喜欢得紧呐。当时在廖家堡,她是一天都不愿意多待,归去的路上也想自己下趟子。嘴里心里都在挂念你这个师傅,你别告诉我你没感觉到。”我道。
“我没感觉到。”青羽躺在那里,又将眼睛闭上。“我对她没别的意思,就算有那也是以前,现在没有了。沐瑶是很坚强的女孩,你不用替她多想。”
突然为沐瑶感到委屈,在他身边待了五年又如何?
可我终究不能因为青羽的反应发火,发火又能怎么样呢?我不是沐瑶也没有理由发火,只是觉得委屈。
我直直地看着他,确定他能感受得到。他翻了个身,屁股底下的树枝上下颠簸了会儿。
他闭着眼睛,书本就放在他怀中,道:“这一千年我只当自己做了个梦,梦里的欢笑与悲伤,该随梦醒消失了。我感谢老天在梦中都给予我这么多,可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实,宁可抱着现实哭也不想在梦里笑。”他还是跟往常一样淡定地叙述,可我却觉得他很悲伤。
“所以,你不愿意回泰山?”我问道。
他轻轻嗯了声,没再说话。
廖沉华在不远处看我俩谈话,我叹了口气跳下树,树枝晃了晃,怎么就没把这个天杀的青羽摔下来呢。
“受挫了?”廖沉华问我。
“也不是受挫,只是觉得青羽这家伙心太狠,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身边的朋友呢?”我看廖沉华傻愣愣地看着我,我说,“你看什么,难道你没有这种感觉?青羽对待身边人都是可有可无,完全无情意可讲,那****在泰山可没这么觉得,只是知道他不喜欢人。”
“哈哈。”廖沉华大笑起来,他指着我,道:“感觉你像个小女人,吃醋了。”
“什么?我怎么会吃醋呢?我可是个老爷们,吃醋什么,怎么会。”我反驳。
“你当然在吃醋,因为青羽心里只有妍华,已经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今天青羽对待沐瑶的态度让你联想到他将来对待我们的态度,你觉得委屈。”他笑笑,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是何必呢?”
是啊,我是何必呢。
我笑笑,“没错,没必要去想这些。我也只是因为跟他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觉得我们是一伙的。事实上他活了四千多年,经历过的风浪又岂是我们能想象的,我们觉得这些日子的经历是一回事儿了,可能不是。”
廖沉华摇摇我的肩膀算是安慰我,很久以前他就说我脑子缺根筋,看来是真的。我只是四肢发达些。当年对九歌是这样,现在对青羽也是这样,说好听是多想了,事实上就是自作多情。
这件事情也让我想到这些天一直忽略的问题,青羽虽然看上去跟我们差不多大,事实上他已经四千多岁了。没错,我忽略的就是他的真实年龄。
除去他年轻的脸不说,他的真实年龄是多少?
“以他的寿命而言,他现在是青年还是暮年呢?”
这是廖沉华告诉我的,这件事情让我深思。是啊,也许他的内心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呢,就算他再有一张美丽的面孔也是没用的,真正决定一个人生活的态度的,是那颗心。
“那他跟九歌没什么区别,这次去南疆我一定要将他介绍给九歌认识认识,他俩是一路人,或许会惺惺相惜。”我道。
廖沉华在旁边看书,他笑笑,“会不会惺惺相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见得能够见到九歌。”他翻了页书,道:“也不知道他现如今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田里种菜。如果是这样还好,如果不是那还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他。”
“是呀,九歌这家伙总是乱跑,真怕他有天会走丢。”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禁往青羽那边望了望,这两个家伙还真有点像,不是说长得像,而是行事作风。
同样不爱说话,同样一副老成的样子。但他俩又有不同的地方,九歌的老成是真的老成,而青羽的老成该是因为他长久的寿命。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看得多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