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因她一句虚言，她再次登上了凤凰台。
碧空如洗，白云绵绵浮动，仿若置身云霄之中，似乎一伸手就能捉住那抹浮云。
耳边轻呼而过的风声带来清新的气息，远方连绵青山此起彼伏，太阳渐渐升起，道道金光透过浓云密雾，那浮动的朦朦云雾渐渐稀薄，光芒洒落。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却又似乎越过了千年了时光，恍惚而不真实。
高台依旧，周围景色依旧，只是这高台上的人，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骄傲尊贵的公主。
她的容貌，面目全非，她的心境，截然不同。
袁慕寒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伸手捉住她背后飘飞的发丝。
曾经，他也是这样站在沁兰的身后，记忆中的画面与眼前的美景似乎又重合在一起。
空中忽然飞过一群鸟儿，扑腾着翅膀在蓝天上徘徊。
她眉开眼笑，高举手臂，指着万里苍穹之上，大声道，“如果我有翅膀，是不是也能飞？”
他身形一怔，眯起双眼，手指收紧。
那满世界的金光幻化成无数的画面，连成一副流动的画卷。
寒哥哥，如果我有翅膀，是不是也能飞……
如果我有翅膀，是不是也能飞……
他的目光透过层层浮云，不知落在世界的哪一处。
她回眸，冲他灿烂一笑，张开手臂，柔软的罗裙在风中翻飞，她仿佛一只展翅高飞的蝴蝶，一眨眼便会舞动色彩斑斓的翅膀，高飞远走。
他的眼神渐渐复杂而幽深，望不见底，凝视着她，广袖下的手掌握成了拳。
自嘲一笑，是他太想念她了吗？是他的幻象吗？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女子，为何他有如此强烈的感觉，她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这个世上，除了他和沁兰，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沁兰在这高台上说过的话，就算司湛再怎么调查他们之间的过往，也不可能知道。
或许，只是巧合而已，她不过是像沁兰罢了，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相似之处，而他下意识的将两人联系在一起，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眼前的女子，只是东豫国的公主，司幽兰。
而他心底深处的女子，已经深埋在冰雪之下，永远也不会再醒来。
缓缓走到护栏边上，脚下是万丈深渊，任何人从此处坠落，都将摔成一滩肉泥，除非，有一双翱翔的翅膀。
纵身一跃，需要多大的勇气，又需要多浓的绝望！
她跃下高台的那一刻，心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都是恨，都是恨……
原来，一个人的恨意，可以在顷刻间凝聚成那样巨大的力量！
“这个位置……”她莲步轻移，在护栏的边停下，然后转身淡淡望着他，因吹了冷风而微微泛白的嘴唇扯起一丝笑容，轻柔的声音被风吹的好远，“就是荆国公主慕容沁兰跳下去的地方么？”
袁慕寒狠狠一怔，眸光瞬间凝结，大步走到她跟前，长臂一挥，粗鲁的捏住她的手腕，低吼道，“你说什么？”
这该死的女人，一再挑战他的忍受极限，一再勾起他心中埋藏的记忆。
轻轻咬住嘴唇，他手掌的力道大的惊人，似乎要捏碎了她的手腕，眼中燃烧的怒火要将她化为灰烬，她睁大眼，目露恐惧，颤颤说：“好疼，放手……”
“说！你如何知道？”他的声音寒冷刺骨，就像千年冰山。
她颤抖着身子，红唇轻颤，断断续续的说：“梦中，梦中的那个女子……似乎就是站在这个，这个位置……我只是……随便说说的……难道，慕容沁兰真的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随便说说？”他盯着她慌乱的脸庞，冰冷的声音将唇齿间溢出的话语切碎，“你难道不知道在宫里‘慕容沁兰’四个字是禁忌吗？冒犯者杀无赦！”
他的力道越来越大，手腕处一阵刺骨的疼痛，她因疼痛而紧紧咬住下唇，柳眉纠结。
口中传来一丝血腥，她却一声不吭，任凭他残暴的捏着手腕，倔强的扬着脑袋看着他，不求情，不认输。
“你……”看见她唇角流下的殷红，他猛的放手，她身形不稳一下摔倒，却依旧昂着头，毫不示弱，他的眼神渐渐柔软，声音低沉，“这一次便饶过你，不准再有下一次，不然，朕绝不轻饶。”
说完，不等她说话便转身，疾步而去。
慕容沁兰从地上轻轻起身，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伸手抹去嘴角的鲜红，唇上沾染上一层殷红，冷艳妖异。
凤凰台下，袁慕寒疾驰的脚步忽然停下来，转身仰望着高高的祭台之上，那抹倩影还站在那里，她似云霄中偷渡而来的仙子，阳光在她身后金光闪耀，她沐浴在万道光芒中，美的不可思议。
幻觉吗？
他已经分不清了，刚才她那冷傲不驯的眼神，简直是一摸一样，永远不服输，就算他捏碎她的手腕，她也不会求他一个字吧……
就像那一天，她情愿跳下凤凰台，也不愿乞求他一句……
他的眼神，复杂幽暗，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远远凝望着那道身影。
高台之上，她就像万里碧空中的一朵浮云，廖廖身影，悲伤似海。
忽然，她侧眸，与他远眺的视线对上，他的心，停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