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头晕脑地看了三天诗文,秦钐总算是勉强理解了当前的诗文学术界状态,一言以蔽之,就是谁都不知道诗文怎么折腾比较好。大家统统都是胡琢磨,有些人有点体系,但是偏偏诗文写得不错,要他说出写诗的心得体会,立刻就懵圈了,也不知是敝帚自珍还是真的说不明白,文学评论始终处于一片空白。
这个时候如果出来一本《文心雕龙》或者《人间词话》,那简直就可以直接树立一道文学界的不朽丰碑。当然,秦钐没有那么傻,小小年纪写这种大作,真要他写,他也写不出来。
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出语录体啊。
于是在杂七杂八杂货铺的广而告之栏上经常可以看到秦钐对于某些经典诗作的评语,虽然简洁,但是一针见血。
比如这一条:“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照烛三才,晖丽万有,灵祇待之以致飨,幽微藉之以昭告。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
这是钟嵘的《诗品》开篇第一句,千古名句啊。看不懂没关系,反正就是说诗特别牛,有多牛,能够惊动天地鬼神那么牛,相当于魔法中的超大型百人禁咒,你说牛不牛?
刚开始自然无人问津,但是好在夏姬的店里也算是往来无白丁,两天后慢慢有人问及这个了,于是夏姬的生意居然好了不少。
秦钐每三天出一句新的评论,一个月后,已然积攒下无数人气,这当然是后话,暂且不提。
杨柳楼上芍药厅,秦钐、第五游、沐琴和夏姬也算是一个小团体了,又一次围在一起吃火锅。
“呼呼呼呼——”夏姬最是豪放,本就掩得不甚严实的高腰襦裙更加放松,一把抢过秦钐手中的羽扇对着脖子一阵猛扇道:“大夏天的吃火锅,也亏的你想得出来。”
秦钐也吃得满头大汗,笑道:“夏姬姐姐莫要说我,我们这四人当中就属你吃得最多。”
第五游嘴上叼着野兔肉,眼睛盯着锅里正在转熟的生菜,“嗯嗯”点头。
即便是最矜持的沐琴也一边擦汗一边口中不停地呼着热气道:“第五流,你倒是慢点呀。”
埋头吃了半晌,几个人才慢下节奏来,沐琴灌了一口冰凉的梅子汁,长舒了一口气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大热天地吃火锅居然这么舒服。”
第五游摸摸肚子道:“这个野兔肉好吃,颜色也好看。文钊,既然是你想出来的主意,你得取个好名字。”
秦钐一抬手,往身边的水盆补了一个冰咒,顿时已经融化盛水的冰盘重新冻结起来,冒出丝丝凉气。
秦钐夹起一片兔肉来,肉片色泽宛然,忽然想起《山家清供》来,说道:“你们看着肉片的颜色,仿佛春天的彩霞一般,这道菜就叫‘拔霞供’如何?我再送它两句:浪涌晴江雪,风翻照晚霞。”
“好。名字雅致得很,诗也是好诗。”第五游一拍目光始终钉在夏姬身上的小伙计道:“回魂啦,秦大才子的诗你可挺清楚了?”
小伙计呆呆道:“啊?”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沐琴拍手笑道:“美女当前,才子何用?”
秦钐也笑道:“罢了罢了,我得赶紧回一趟书院,寻着祭酒大人问问,有没有选美一科,我要自荐当个评委。”
夏姬白了他一眼,道:“若要选美,评委也该请我与琴妹子,关着你这个花花公子什么事?”
秦钐笑道:“姐姐莫要忘了,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没了像酒博士这样的人欣赏,你们还选个什么美啊?”
“正理正理,文钊说的才是正理。”第五游大笑。
闹闹哄哄了一阵,把掌柜的叫来,这位张掌柜也是妙人,得了一个新菜品,便不收秦钐的饭钱,还说了一阵子好听的,见沐琴爱喝梅子汁,又随手送了两瓶带走。
四人刚要出门,便见到三个冒险者打扮的汉子匆匆跑进楼来,一照面,便纷纷向秦钐行大礼道:“见过恩公。”
秦钐看到他们也觉得眼熟,猛然想起那天在秃鹰山谷就走的三个人,那个拳师的光溜溜的大脑袋太惹眼了。
秦钐闪了闪身子,算是受了他们半礼,把他们扶住笑道:“原来是你们啊,身上的伤可好了么?”
“回禀恩公,已经好了。”
“哈,那就好那就好。就此别过,请。”
这三个人却是对视了一眼,忽然那个大胡子抬头问道:“恩公此前留下名字是秦钐,我们弟兄几人这几日养伤期间时常听闻四步才子的大名,敢问恩公可是那位才子阁下吗?”
第五游笑道:“秦钐秦文钊,这么古怪的名字,镜山城里能找得出第二个吗?”
夏姬忽然笑道:“这个名字现改都行,这是才这般年纪就能这般满腹黑水的,莫说镜山城了,便是金狮帝国也找不出第二个。”
“喂喂喂,好歹是老朋友了,多少给我留一点颜面。”秦钐摇摇羽扇笑道:“我便是秦钐。”
大胡子海朝又是施了一礼道:“我们听说公子乃是海外奇才,我们的一个好朋友受了重伤,中了毒,请了许多名医都无法解除,有人指点说公子天纵奇才可能会有办法,还请公子帮忙前去看一看。”
夏姬好奇地看了一眼秦钐道:“想不到秦大才子还懂得岐黄之术。”
秦钐忙道:“我一点都不懂医术,不过,还是先带我去看看吧。人命关天,路上再说。”
“请跟我们来。”
第五游道:“同去同去,看看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病症。”
一行人雇了两辆马车匆匆来到城南。城南多是平民与冒险者的聚居地,也是商贸最发达的区域,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沿街叫卖与秦钐居住的西城又有不同,九腔十八调,棕绳撬扁担。
马车跑了一阵子,便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高亢嘹亮的吆喝:
“谁还买我的药糖喽,橘子还有香蕉山药仁丹。买的买,捎的捎,卖药糖的要来了,吃了嘛地味儿,喝了嘛地味儿,橘子薄荷冒凉气儿。吐酸水儿,打饱嗝儿,吃了我的药糖都管事儿。小子儿不卖,大子儿一块——”
这是卖药糖的,多有一付好嗓子,这位的嗓子特别好,喊了一整天,依旧十分亮堂。
沐琴正好奇呢,便听到车夫一声长吁,马车停将下来。
秦钐下了马车,便见到一块大牌匾,上面写着“宝芝堂”。
秦钐心中吐槽:“这要是写宝芝林,我估计就不用来了,黄飞鸿都治不了的病,找我也白给。”
幸好差了一个字,便听到大胡子海朝带头喊着进门:“房师父,我请了人来了。”
从里头出来一个瘦小老者,留着山羊胡,脸上还留着七八块没来得及下去的乌青,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快请快请。殷少爷已经快不行了。”
匆匆赶到后院主卧,床上躺着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秦钐虽然极其不擅长记人,对于这个青年却也印象颇深,正是在鼎锋居帮他说过话的青年剑侠殷开阳。
“这是——中毒了?”秦钐大致的检查了一遍殷开阳的情况,双目紧闭,嘴唇发紫,浑身滚烫,体温还在不断升高。
“是啊是啊。”房师父连连点头道:“都怪小老儿不好,都怨我,都怨我。”
秦钐被他烦得不行,爆喝一声道:“闭嘴,快跟我说说,怎么中的毒?”
海朝道:“房师父有个女儿,也有一身好医术。我们兄弟在宝芝堂治伤期间,沈府的大少爷沈雷和三少爷沈震过来买药,正好看中了她,便在言语上多有调戏。结果正好遇到殷大侠前来取药,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他们都不是秦大侠的对手,可是不知为什么,对方临走前洒出了一包毒药粉末,我们都勉强撑得过去,殷大侠却一下子病倒了。”
“巫毒娃娃的祝福!”秦钐瞬间反应过来,这种手段,他正好也会,只不过暂时还没有遇到什么令他非除之而后快的人物,所以从来不曾用过。
想不到啊想不到,殷开阳与沈震的几次口角,就惹得沈震暗中起了杀心,恐怕调戏妇女什么的都是假象,也不看看房师父那副尊容,长层黄毛就是孙悟空,生出的女儿能有多好看?
秦钐也开始为难起来:
如果单只是毒,恐怕不用他出手,房师父多年行医的经验早就解开了,问题在于巫术。他当前所有的技能出了杀人的以外,貌似就只有一个“天赋印·毒液稀释”是救人的,可是偏偏又不能对他人使用。
学到用时方恨少,光有输出和控场的技能也不行啊。
秦钐皱起眉头在房中来回踱步了半晌,忽然问牧师朱铜:“朱大哥,你是牧师,可曾用过净化术?”
“啥叫净化术?”
完了,这年头的宗教还刚刚只有停留在治病救人忽悠人上面,神圣性的招数都还处于萌芽状态,术士的天敌还没有成型。
“没啥事了,你们都出去吧,我需要施展一下云渡山的秘法,也不知有用没有用。”秦钐挥挥手,把他们都赶了出去,关上房门,取出了一瓶“六合返精散”。
系统给的,号称能够解除一切异常状态的药品,想来对于巫毒咒术多多少少有一点压制的作用吧。
撬开了殷开阳的嘴,也不管瓶子里还剩多少药粉,统统给他送了下去,地限战气应声而出,小心翼翼地将药力推拿运化开来。
废了半天劲,总算完成了一个周天,再看殷开阳,虽然依旧处于中毒状态,昏迷不醒,不过体温总算慢慢回落下来,一条小命算是勉强被留下了。
至于如何才能彻底解决巫毒之术,反正巫毒一脉向来是只管放毒不管解的,只能去找高人咨询了。
所谓的高人,秦钐翻来覆去想了半天,只想到三个人,诗文苑的老道,藏经阁的醉汉以及城主府的锦衣人,看看气势就知道,与众不同。
想了想,还是找醉汉坟十诫这个姓怪名字更怪的家伙问一问吧。
打定主意,秦钐起身出门,便看到门口排排坐着一堆人,大眼瞪小眼,干巴巴地等候秦钐,却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出来了。
“文钊,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难不成老殷他——”第五游跟殷开阳也有一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交情。
“别瞎说,我用秘法暂时把他的命留下了,但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我需要向书院的教授们问询问询。”
“从昨天开始,教授们都已经不上课了,只等着下月十五再来考核学子。你准备上哪里找教授去啊?”第五游奇道。
“坟十诫。”秦钐飞奔出门道。
“坟十诫是谁?”第五游傻傻问道。
沐琴一拍他的头道:“你笨蛋啊,就是出题的酒鬼啦。”
“哦——他还真的说不准会有办法。要不我们跟上?”
“不必了,追不上了。”
“咦,这小子不是老是自称手无缚鸡之力吗?怎么跑起来这么快?”第五游再次惊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