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边的梧桐还未长出新叶,枯枝上还带着些许冬意,窗外的景色随风褪去,程语总觉得心中有道剪不断理还乱的结,却又想不到哪里不妥。
杜明申既然是莫良交代的人该不会有问题,可是自己身份又是如何暴露的呢,如今一走了之也不是办法,不过上级安排肯定也有考虑,大概上面又有什么新的任务需要自己去执行吧。
程语和莫良同坐在轿车后排,两人脸上虽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彼此明白,从小生死交情的过命兄弟两年未见如今别来无恙都很欣慰。莫良就是一个不善言笑,但心里却很温暖的人。
程语笑叹道:“前几天的事暂时让他告一段落吧,最后那个黑衣人让萧泉去慢慢查就行。上面怎么突然要我回去?”
“北瑞违反国际公约提炼浓缩铀进行核实验,南北瑞对峙,局势紧张,中执大概有什么安排吧。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两人坐在后排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瑞国在几十年前由于夷国发动的侵略战争分裂成南瑞和北瑞。自分裂起,两国间的历史宿怨也日益积累,南北对峙了数十年。北瑞与荆涵结盟,贯彻先军政治,个人崇拜严重,对外封闭,世袭领导,自大狂妄,荆涵时刻都要出面干涉压制。相比之下,南瑞同夷国、迪兰、荆涵以及周边邻国签署一系列协议,几十年来经济军事都在稳步发展。
“对了,我的刀你叫人带上的吧?”程语惦记着自己把刀藏在沙发后面,防止出错,特意问了一句。
“哦?你说誓卫?我还以为你调离中执部时没带佩刀呢,我派人去你房子里把必须的都东西带上,不知道他们带上没有。”莫良眼中露出些许难得的疑惑表情。
“那多半没拿,我把誓卫藏在沙发后面呢,现在回去确认一下吧,没拿就麻烦了,反正不赶时间,飞机起飞还有六个多钟头呢。”程语看看表,还是回去看看有什么忘带没有为好。莫良也颇为同意。
“我也上去吧,现在你是暗杀对象我们一起也有个照应。”到了程语住所楼下莫良也跟着下车微笑道。
程语难得见莫良笑一次,也爽朗笑道:“打小挖煤就同生共死,现在要死咱俩也死一块吧,哈哈。”
程语居住在合江区北城西面的一栋普居民楼内,一室一厅,是十来年前的老房子,由于平时住校所以只有周末才回来,这一片区地处合江边缘,所以大多为老人居住,远离城市的喧嚣,清净而惬意。
昏暗的楼道间有着老房子里特有的味道,石灰白墙上一点点泛黄的印记斑斑驳驳。
虽离学校有些远,但程语对这里非常满意,也十分向往这种平淡简单的日子。
打开房门屋里显然是收拾过了,打扫得很干净,指纹纸片头发之类的都不会留下,所有生活用品全部取走了,只剩沙发背后藏着的刀没拿。
程语戴上手套将沙发挪出两寸,取下武士刀惬意地抽出一小截,刀身透着森蓝的流光,刃背有着经过多次锻造而形成的流水纹,镂空的圆形刀锷上雕着盘龙纹,刀柄上用棕色的铜丝交叉相缠,形成一道道浅浅的流线图案,刀锷前端的白刃上用铭文轻微地刻着“九亭之南无荆涵”。
自从当年老师将这把刀交给他,程语至今也不明白这七个字的含义,曾向老师请教,但老师却只告诉他这把刀名叫“誓卫”,并未给出解答。程语却能隐约感觉到这把刀这七个字都有着一个非常传奇的故事,而老师把这把刀交予程语之日更是代表着传授了程语毕生的所学,程语必须去独力完成各种任务了。
程语取过沙发底下的渔具套,将刀鞘固定在里面,笑着叫阳台上远眺的莫良该走了。
这一走恐怕再也不能回来了,对着美丽的江城还是充满怀念。这四年单调轻松的日子更是程语最美好的回忆。
“看来你有些不舍啊。”莫良见程语眼中无神淡淡道。
程语正欲回答,“轰”的一声巨响从楼下传来,整栋楼都为之一震。二人脸色一沉,知道彼此都已猜出发生什么,难掩心中惊讶。
还好回来取刀,否则现在已经被炸死了,程语站在路边看着冒着浓烟的轿车和惨死的司机小陈暗忖道,又看了一眼身边沉默的莫良道:“你先回中执吧,报告一下上级,这里的事还是我亲自处理比较好,再给我在市政府安排一个身份,我想去看看那个江月华有多大本事。”
莫良见程语这么说知道他是想要会会那个江月华了,也没阻止,只道一切小心,上面他去应付就好。两人再三商量一番后,莫良委托杜明申收拾了炸毁的汽车,又联系了市公安局的局长陈达舟。
事情虽发生在合江,但是这种大事以杜明申的区公安局长的职位已经不能处理了。
说到陈达舟,莫良对程语道:“陈达舟和教育部颜玉良是朋友,而颜良玉是出了名的和稀泥,和杜明申也有些关系。当初将你安排在科创办手续时正巧他两人同时在场,所以陈达舟是否通过颜玉良知道你的身份仍是未知之数,不过就算知道他也应该只知道你是某个富家子弟,所以不必担心。”
临走前莫良又嘱咐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电话联系他,如今还要尽快回中执对上面有个交代,还要准备新的任务,程语则处理完了这边的麻烦再回京。
回到住所,又仔细确认了房间并没有炸弹之类的东西后,才躺到床上,既然躲不掉,就索性不躲了,等身份下来了再做考虑。想杀程语最好一次杀死,很快程语会用自己的方式让江月华明白,他惹了最不该惹的人。
几天之后,一切都还安好,程语得知已被安排进了市政府,便在市政边上几个街区远的住宅区重新租下了一个仅有一室一厅的廉价出租房。程语暗道中执部办事情还真有效率,短短几天就能把自己强塞进市政,市政公务员虽是个优差,但平日的工作量还是比较大。
四年来都没穿过正装突然穿上还真有些别扭,一大早七点过程语打扮出一个自认为还不错的模样径直往市政楼去了。
由于租的背街小巷,清晨很是安静,往来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孤独老人,据说有很多还是烈士家属。两旁的居民老房将湛蓝的天空遮挡成一线,墙上布着苔藓和藤蔓,泛灰的石砌栏杆上摆着许多不知名的植物,散发出阵阵幽香,让人感觉仿佛在峡谷之中穿行。
出了小巷便是规矩的正街,一排行道树整齐地立着,似乎还沉睡在美梦中不愿被小贩的吆喝吵醒。街对面的崇文烈士精神纪念馆庄重而威严,楼檐上挂置着几个鲜红大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程语暗想人们或许就是这样,外表光鲜的东西总能引起人们的兴趣,而真是丑恶的内在却不愿接受。
再走千余米便到了崇文市政楼前,程语审视着周围,仁和广场相当宏大,铺着白色的石砖,中间点缀着一些花坛,已有不少老人在晨练散步。树木都植在广场四周,中心有一个诺大的喷泉。整个广场长达数百米,要是在盛夏顶着烈日从外围穿过广场走进市政楼很可能会中暑。
政府大楼是一栋圆柱体建筑,总分为八层,正对仁和广场,和周围的楼房相比矮小了不少,为了突显廉洁,楼外以青白砖为主,正面是平铺的墨蓝色格子玻璃窗,站在楼内视线没有任何阻碍,外面却看不进里面,整栋大楼外形简捷明了,又不失创意。大门外左右两侧各立了两尊石狮,很是威严。
刚踏进市政楼就被一个甜美动听的声音叫住:“请问。。您就是新来的程语先生吧?”
程语估计自己是新人眼生才被认出吧,定眼一看,连他这样无心女色的人也不禁凝神,这美女约摸二十三四岁,该是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脸颊上带着些腼腆,楚楚动人又不失真挚,黑色的发卡上毫无装饰简约而质朴,长发浪漫地披散而下,正如初春的雨露,让人感到温婉知性。
白皙如玉的脸上一对明媚的眸子水亮灵净,俏鼻娇挺,更添女性风味,中和了些许娇艳却又显出几分温柔。
外着蓝色呢制西服,内搭一件白色衬衣。
下身着一件高开衩呢制紧身裙,洁白的玉腿在黑色高跟鞋的衬托下更显纤长,完美的曲线娇艳欲滴又高贵典雅。
连程语也对眼前的美人不禁浮想翩翩,暗想这美女粗犷野性的外妆内必定是一颗温香软玉般柔美的少女心。
程语赶紧收摄心神,双手尴尬的不知所措只回答道:“我是程语,您是?”
美女见程语打量的神情略显羞涩,微微笑道:“我叫纪雅婕,叫我小纪就好。我在这等你好久了,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问我,我会给你帮助的。先带你去你的办公室吧。”说话的同时友善地伸出手。
程语暗道这美女还真主动,也象征性地伸出手,笋嫩白皙的柔萸牵在手中如水般冰凉,程语仿佛触电般心神又是一震。
纪雅婕收回玉手轻灵地转过身,披肩的乌黑秀发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给初到陌生环境的程语一份可贵的温暖。
沿着干净明亮的楼道,程语心不在焉地跟在纪雅婕身后,仔细观察着办公楼的环境,走廊十分整洁,还有清洁工在打扫,每一个转角都有垃圾桶,有些地方还摆着盆栽,不时遇到快步行走的职员,给人充实繁忙的感觉。大概更多是因为眼前丽人的关系,程语感觉清爽适应了不少。
“这里就是你的办公室了,文件资料笔墨纸张都已经准备好了,您要觉得不方便随时跟我说。”纪雅婕指指面前的小格友善道。
因为只是普通职员,所谓的办公室实际上就是一个大房间用办公桌隔出的很多个空间,每张都带有隔板既能隔音又能给办公人员一点私人空间,这七八十平的大房间就有二十多个小办公格。
程语发现在座的十多个人都在对自己行注目礼,神色多为戒备,让人浑身不自在。自己如此年轻便受到关照自然引起了不少同事的警觉。
纪雅婕显然也看了出来,忙叫他坐下,拍拍旁边另一张办公桌道:“我就在你旁边,过道这边就是我的办公桌,有什么麻烦你随时叫我就行,别客气。”
程语点点头感激道谢:“那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纪雅婕坐下来双眸小猫般眯成一道月牙,露出整齐洁白的贝齿对程语甜甜微笑道了声没事让程语心旷神怡。
“小纪,这就是那个新来的?”人未至声先闻,话语刚直有力,这时程语这才发现旁边大步走来一个四十出头的高挑精瘦的中年男子,神情颇为倨傲。
看他黑色正装笔挺,内衬亦是整洁清爽,显然是个十分谨慎考究的人。听他叫纪雅婕小纪又面露威严,气势凛凛,便知职位定在他二人之上。发泽乌黑,脸型比较尖,眉宇间带着不凡的威势,眼中泛出看透一切的睿智,给人精明深算的强硬形象。
纪雅婕显然非常怕他,忙站起身,低头听他训诫。程语被他看的全身发毛,也站起身象征性地伸出手颔首恭敬道:“您好,我是程语,日后还劳烦您.”
程语也是不卑不亢站得笔直,他能从中年男子的眼中能够看出他对自己有些惊讶,但却猜不出他的惊讶是因自己的举动还是因自己挺拔的身材。不过这一丝惊讶一闪即没。
话未毕,中年男子推开程语的手正色道:“年轻人,上面那一套搁我这可不管用,你要是不靠谱我一样能让你卷铺盖走人。”说罢径直出去了。
程语哪知此人如此难接触,吃了闭门羹,蹙眉不语,看着纪雅婕气氛尴尬之极。转身瞟了一眼,原本注视着他的其他职员们纷纷迅速埋头工作,假装没注意,神色却颇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