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元宵月下
元宵之夜,皓月正悬,将原本湛蓝的夜空印得银幕般森白,倾泻下无数道温润的流光将灯火通明的大街照映得更加通透。
科技创新学院外的大街上比起往日更加喧嚣,一群群刚返校的少男少女游鱼般穿梭在夜市中,时尚靓丽,青春焕发,街边馆子里冒出的腾腾香雾也时刻显示着这里活跃的气息。
路边摆着推销各种小饰件的地摊,推车叫卖夜宵的小贩,摩肩接踵的人群,各式霓虹交织的招牌,此起彼伏的吆喝,共同组成这繁华热闹的夜市。
科技创新学院是崇文市合江区的一所三流大学,学费高昂,就读的学生虽不算是富家子弟,也大多家境比较殷实。
崇文乃是衔接荆涵东西两部的重要城市,近年来利用芸江锦江交汇之便迅速发展。而合江区正如其名,位于两江汇流之处,自古便是兵家商家必争之地,如今已是崇文市西北部最大的一区。
合江北城又是新兴大学城,老城发展过快,已无地可拓,区政府便在北方的郊区之上规划了四五所大学,随着周边学校的迅速兴起,新城的经济也被热衷消费的学生们带动起来,在新城投资的房地产商,中小生意人也多了起来。
每到夜晚科创正门外千余米长的春华大道上遍布KTV、酒吧、网吧,旅馆,路边的餐馆也被挤得满满当当。
程语不禁感叹,只论吃的话南方城市确比北方更多,什么臭豆腐、豆腐脑儿、红油面筋、烤肉串一类的小吃,路边比比皆是,琳琅满目,香气四溢,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液。回想起初来之时过惯了紧张充实的生活突然转变得这么悠闲放纵一切还不适应,如今过了两年也渐渐习惯了。
科创的夜晚包罗万象,酒精、**、蹦迪、网络,种种东西都易使人沉迷堕落,充斥着萎靡享乐的感觉,让人置身其中难以自拔,难怪有人说大学也是地狱,磨练心智的地狱。
不过也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更易寻得真正的快乐。风尘之中多出性情中人,青春不过寥寥数年,一挥即逝,又何必处处留心谨小慎微,正应了那句再不放纵你我就都老了。
程语恰是这样一个洒脱自在的人,不必理会旁人的目光,只求过的舒坦惬意,和朋友一道游山玩水对酒当歌,好好享受这仅有的几年逍遥时光又有何不可?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活法,何须在意过多徒增烦恼。
“明天上午的课咱就不去了吧?”坐在程语对面的刘远阳一口吞进一个饺子边嚼边坏笑道,也把程语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程语暗笑人往往就是这样,不管什么事,拖个朋友一块儿下水心底总要舒坦不少。
刘远洋是崇文当地人,家在崇文东部的Y县,家里在崇文市区里也有一套房子,正是属于家境比较殷实的那一类人。
和常人比起来个子已是挺高了,但比起程语又差了一截。远洋平时性格随和,脾气也好,兴趣和程语大同小异,吃饭、上课、回寝两人都是一块,也难怪常有女同学取笑他二人性取向有些问题。
“不去不太好吧,都已经三节概论课了,咱们可一节都没去,这次可能会点名的。”程语边擦嘴回答道。虽然自己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他国语言,但是其他科也不能挂太多,否则对学校也不好交代,因为职业特殊,所以当初上面给他的身份是个富家阔少,托人安排程语进来时还花了不少力气。
概论课是最无聊的课,老师在讲台上夸夸其谈,背背书本,没有一点实际用处,所以程语和刘远洋自开学起一次也没去过。
吃完饺子,刘远洋抢着结完账,说去看看老师长啥样也是不错的,没准还是个美女。
程语则去办公室拿下星期的活动策划书,刘远洋又忙着给室友带宵夜就分道去了。
看看表,都晚上十点半了,校园里面很幽静,大多班级都没有晚课,即使有的也早已经下课了,热衷探奇的学生又在外面夜市上厮混。偶尔能遇见几对谈恋爱的小情侣在树下、椅子上卿卿我我,说说情话。
程语因任务受伤的关系被上级安排在一所普通的市立高中学习基础文化,对程语而言算是打发时间。
后来又被辗转安插到这所学院学习东夷国语,这是上级交代下的任务,自然是马虎不得。如今能够远离曾经生死一线的刀光生活,过过平淡的日子也挺幸运,毕竟以后路还长,活着总是好的。
对待恋爱,程语来的日子久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如今他已经二十四岁,从小和莫良在东北挖煤,后因过人的体格被选往中执部,生长在中执部的他对恋爱的感觉还一无所知,只是觉得那应是一种很美妙很微妙的体验吧。
每次任务都是一个故事,也是一道梦魇,像理不清的藤,又像拔不出的根,紧紧束缚在程语脑中。他自幼便是孤儿,被祖国选中,在中执部接受训练,不问对错,也不论是非,一切均有安排,自己只是在规定的时间地点清除掉规定的障碍。
不过程语却有着自己的想法,因为恩师的影响,使他重视每一个生命,不过有阳光的地方注定有阴暗,从小在煤窑里挖煤,不见天日,深知人情冷暖的他,也更能明白战场之上,非生即死,怎能有丝毫同情?弱肉强食才是生存之道。
程语身兼恩师重视生命的教诲和自幼的生存狠辣之道,常常思索,情感于人而言究竟是好是坏,自己又是对是错。
人就是这样复杂的生物,因情感变得美好,却也因情感而变得罪恶,孰是孰非,孰对孰错,因果循环,又有谁能解释。生命的真谛只在最接近死亡的一刻,只有被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方能明白生命的可贵。
身为中执部特工,程语注定无权选择,这是程语的宿命更是无数中执部默默无闻者的悲歌。
一阵对过往的触动,程语已经走到了烨潭湖畔,烨潭位于学校西北面最边缘,更是新城西北最边缘的地方,再向西走就是芸江的支流灵溪了。
这边是校园最幽静的地方,每年都有学生因奇怪的原因死在这里,常有校园流言说“火”乃灭顶之灾,“华”更是持刀之人立于危木之上,故而烨潭大不吉利,加之大树蔽天,晚上更是阴森可怖,连情侣们夜间也少有驻足此处。
程语平时上课的教学楼正好处于烨潭湖以南,西面紧靠着灵溪,围绕着烨潭的数十颗棵大树据说还是第一任校长在几十年前种下的,如今已长成一片茂林。风像少女般轻轻拂动躺在湖水上的月光,让原本一片银灿的湖面变得波光粼粼。
晚风萧瑟,还带着冬的寒意,吸入一口凉气沁人肺腑。穿行在林荫小道间,陪伴程语的只有些许虫鸣和月光。
独行在树下,万千思绪涌上心头,过去无数的画面历历在目,仿佛只在昨日,自己今后将何去何从?又以何种身份生存?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之数,时常莫名的苦恼又回到心间,让程语有感不能发。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见步行步,这种失去对自身命运掌控的感觉,让程语倍感压抑。能一个人静静地走走,让时刻紧悬的身心放松对程语而言已是一件快事。
吮吸着泥土草露的清香,“嗖”的一响,前方右侧湖畔大树上一道黑影纵身跳下,黑色的劲装完全裹住身体,动作迅敏而有力,不带一丝花式。
程语见状心神立醒,条件反射下由静转动,双脚以最快的速度抢先站位,保持着全身平衡,右臂前伸摆出格挡架势,左手铁拳后摆蓄力,随时迎击对方有可能的一切袭击。
正在程语乱中求稳应对右前方黑影的同时,后方左右又跳下两个黑衣人,月色虽亮,却已被大树完全挡住,树下的程语毫无防备,实在难以发现。只看这三人清一色黑色紧身服头戴风帽遮住脸面,以逸待劳等候程语,程语心道对方有备而来且多为敌意,只是不知对方身份,不由又加了几分警惕。
更重要的是怎会有人知道他此刻要去取活动策划书而在必经之路设下埋伏。
电光火石间已不及程语多想,“唰”,三道黑影一致抽出腰间的砍刀,程语暗道来了,虽在暗处受袭,背对后者,心中仍是一片了然。
后两人分取程语双肩,刀势粗糙凶狠,显是未经训练的普通打手;前者横刀下垂,借身体下坠的力度由左下至右上,斜搠程语小腹,该是了解一点用刀方法。三把刀均是角度刁钻,封死了程语所有的避让角度。
程语凝神蹙眉,心念陡转,一声轻喝,俯首侧身,双足点地悬空而起,右手向前劈出横取前者咽喉要害以阻止对方逼近势头,左手由拳变爪,正好架住后方左侧黑衣者手腕,再以大力的缴卸手法强行扳折对方手指瓦解了对方的杀招。
同时右肩借势微转,有惊无险避过右后方黑衣人的凌厉袭击。晃眼的刀锋在后脑边一闪而过,凶险非凡。
眨眼间“铛”的一声轻鸣,尖锐的响声震动湖面泛起一阵涟漪。回音在树丛中反复穿梭,刀尖颤抖着嗡嗡作响。
正面黑衣者那必杀的一刀竟搠在程语铁质的皮带扣上,虽有铁扣抵挡,衣服仍然横裂开了一条口子,程语已能隐约感到腹部受伤,暗道应该伤得不深。
纵是暗中遇袭,好在程语急中生智,迅速调整全身,动作虽然古怪,却异常有效,险中得生后瞬息间程语在空中与前者直视,对方因惊讶这必杀一刀的失利而动作一泄,右后方黑衣者因劈空而刀势收摄不住往前踉跄一步。
程语抓住机会在落地的顷刻往右侧顶去,铁拳又重重地砸了一把,也不管那人如何,脚下步履生风,游鱼般闪至后左侧黑衣人身后,左手仍握住对方手腕,右肩发力正中其后背让他三者撞成一团滚倒在地。
树荫下漆黑一片,程语手无寸铁,不知腹部伤势究竟如何,哪还敢停留,急忙后撤,连续踏上树干,两度鱼跃,竟退出三丈多远。反身一路弯腰踮脚小跑,踩在草地上发出唏唏嘘嘘的脆响,枝叶不时划过脸面刺得生疼,程语顾不得脸颊疼痛,径直朝校门人群密集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