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李穆突然之间就想起来了这么一句话，顺嘴就念了出来。
别看吴浩然一脸的嫌弃李瑞武，可他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所以，李穆的话他也听到了，并且他还叨咕了一遍，然后他看向李穆的眼神就变了。
而此时的老爹已经到了账房，天香居不像福满楼，掌柜的和账房先生都是同一人，他这儿账房却是另一人管着，所以老爹每次都要跑到账房来跟账房先生画押取银子。
既然掌柜的都有话交待过来，所以账房先生也爽快，写了张条子让老爹签字（别意外，老爹确实认字，还写得一手好字），又拿出十两银子给他。
账房先生含笑道：“世兄今天可没少赚，十两银子都能置办好几亩中等田了，世兄应该置办几亩，也好为子孙后代留些家业。”
别人不知道老爹赚了多少，他时常要给老爹结账，所以知道的多，他自己都置办了十多亩的田地，按说老爹应该比他更多才是。
老爹苦穷道：“我哪儿有那个本事？只能让儿女们自己去闯了，我家娘子身体不好，每年药不断，如今又快要生产了，这银子交完税也就所剩无几了。”
老爹就这样好，财不露白。
账房皱着眉头道：“今年的税又重了一成，听说你们底下的役也重了？”
老爹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是啊，我这儿是上有老需要侍候，下有小的需要照顾，所以，以银代役加上税，我家也沉重得紧。”
酒楼本就是各种消息的集散地，而账房先生又喜欢打听，八卦之心不光是女人有，男人同样也有，他可从来没听过老爹置办产业，倒是隔几天就要上一次药铺。
账房先生脸上一副可惜的模样，心理却平衡了一些，再能赚钱又怎么样？家里婆娘拖了后腿，不说给家里儿女留下家底，只怕连儿女的品礼嫁妆都准备不上。
账房先生想到这些，起了怜悯之心，本应在银钱上做的手脚也去掉了，爽快的把十两银子塞到老爹的手里，笑道：“拿去吧，我们东家要是高兴了，你再送东西来肯定还有赏。”
他沉吟了一下，“听老弟一句劝，存点钱，留着置办些地，慢慢来，别急，谁也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老爹接过银子，点头应下，心里却有些发愁起来，他不是愁儿女的品礼嫁妆，而是愁儿子，要知道，这次儿子赶集就提出来以后他赚的钱要独立出来，由他自己支配。
老爹也不知道他这样做究竟对儿子来说是好是坏，但他知道这三年来，儿子确实给家里赚了不少钱，就是因为老爹的限制，才没能做得更大更强，老爹的理念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老爹满怀心事的出了天香居，张掌柜安排好野猪的分配，就看见老爹垂头丧气的离开了账房，就问账房先生：“这是怎么了？得了十两银子应该高兴才是啊。”
账房先生笑道：“没事，只是说起今年的税赋劳役，他没能存下钱来，到如今还是一点家底都没有，所以有些伤感。”
张掌柜紧皱着眉头，“今年的税的确比较重，还多了附加的劳役，”说到这儿，他摇摇脑袋，“今年还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家卖儿卖女呢。”
账房先生瞧了一眼掌柜的，道：“掌柜的不会是看着这个才给了他十两银子的吧？要知道那些野味加起来也不过七两左右，掌柜的心肠就是好。”
张掌柜乜斜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我可没有那么的好心，这是东家给的赏，李远征给天香居送野味都有十来年了，你哪只眼睛见过他占过咱们的便宜？你别看今天我给了他十两银子，明儿他肯定会白送些东西过来，就因为这一点，东家才赏识他。”
张掌柜教训道：“老孙，不要只顾着眼前那点利益，”他再转身走时，喃喃自语道：“李家这次可能是真的要起来了。”
老爹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李穆再和两个少年站在一起，像是在聊天。
还未等老爹开口说话，那两个少年就一齐上前行礼作揖，其中那个穿玄服腰悬宝剑，身体壮硕的先行说道：“石头，这是你爹吧？”
而身着白服面白如玉，身材细高挑儿的少年瞪了一眼一，道：“世叔，您别介意，我表弟的性子向来是这样……”
其实，老爹在后巷的时候就瞧见他们了，心中也猜测出他们就是那两个寻亲的人，同时也注意到了张掌柜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才有了那打赏，他明白这完全是因为这两个少年，张掌柜不清楚这两个穿着打扮不俗的少年人的背景，但他知道如何示好。
“走吧，别在这儿客气起来没完了，我们去里面再谈。”李瑞武说完也不待他们拒绝，拉着石头就进了天香居。
老爹和吴浩然无奈，只能跟上。
先前那两小厮早在二楼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李穆好奇的问道：“看你俩的样子，应该是寻到亲人了，可是怎么又回来了？”
“嗯，没错，找到我大哥了，我俩这次回来，一个是为了报恩，一个是上任。”李瑞武得意洋洋的说道。
“哦，恭喜恭喜，原来二位是高升了。”李穆作揖道。
“石头，你就不再问问我是当得什么官？”李瑞武发现李穆并没问他的官职，只是向他道喜，他本来就是想在李穆面前显摆一下的。
“只要不当贪官，鱼肉百姓就行。”李穆淡淡的回道。
“石头，”老爹叫了儿子一声，“出门在外，慎言。”
如果这是明代或清朝，李穆肯定不敢说这样的话，但这是大乾朝，百姓言论自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狱什么的，甚至先皇帝把“百姓言论自由”都写进了祖训。
李穆第一次听到大骂皇帝昏庸、奸臣当道是在集上，坊正也在一旁附和着，当时可把李穆的小心脏吓得偷停了好几秒。
说好的莫谈国事呢？
所以，李穆从不怕在外说这些话，“怕什么，我说的是实情，大家也都这么说”
吴浩然看到李瑞武一脸郁闷的表情，心里不由得暗自高兴，同时也想起了来之前李瑞武向表哥求官时的情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