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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秋来秋意浓

初秋,天依然如故的燥!清早还好,凉风习习,扑面而来的凉爽使人感到舒爽和惬意,微微的晨风缓缓吹去了人身上、一整个夏日吸收的燥意,缓缓的吹跑了昨日的痕迹!吹展了额头凝结的皱纹,吹散了心中的烦郁!夜晚更好,温度和白日里极大的差异,让习惯了袒胸露腹一睡不起的大老爷们的母亲婆姨们不得不夜夜起身,给自己家的小子或顶门柱子的身上,加张毯子或夹衣!而那些个熟睡的大小男人们,竟是毫无知觉的扣扣鼻子、摸摸腮帮,挠挠身体上的某处痒痒,翻一翻身压着毯子薄被或夹衣的温暖,扯着鼾,呼呼的继续睡下去!最难熬的是上午!明晃晃的日头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毒,可你要是在太阳底下站的久了,保证让你脱层皮!地里眼瞅是没有什么太大太重的活,也没有什么要抢收的作物,可,这也正是秋草最后一次拔节抽穗结籽的时候,这也正是秋草拢地力来让自己茂盛的节气!红薯一垄一垄的碧绿!花生一簇一簇的叶茎枯黄去!田埂上偶有三两株晚熟的玉米,突兀的阻挡着人们望向更远处的视线,茂白杨的树叶亦是开始泛黄随风飘满地!秋日里,秋风起!

从医院回来后的大房,变的娇羞和内敛起来,收起了以往大大咧咧的脾气,悄悄的改变着自己。土贵的身体早以恢复的可以,只是劳作的辛苦身体还暂时承受不起,自打从医院回来后,就躲在家中静养!刚刚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大房就悄悄的去到柳生家里,对于这个已算是熟悉的甚或是知根知底稚嫩的少年,在医院里筹钱时展露的神秘和在石桥畔被雷击不死的诡异,大房心里亦是充满了好奇。旧日的房屋,低矮的院墙,紧扣的柴门,院门前疯长的杂草,显露着这里少有人迹!推开门,进入院子,处处破败的样子,除了家禽野狗的遗失外,入眼尽是散发着勃勃生机的黄的绿的知名的不知名的杂草!往前去,推开微合的房门,一股霉菌的气味扑鼻而至,墙上挂着的几张照片里,大房认识的唯有柳生的两个姐姐的样貌,猛的看到,触动了大房内心最柔软处,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汪汪的流了下来!莫名的伤感心痛同时袭上心间!无言的无言!神情黯黯!沉默!伫立!沉思!故人依然是不在!何复昨日的欢声笑语!那个下午,大房就在柳生的家里,默默的打扫,默默的除草!默默的擦拭!默默的浆洗!默默的整理!默默的默默的默默的……!天黑时候,默默的离去!

以后的日子,村人慢慢发现曾经爱笑的大房不爱笑了!梳拢了长发编起了辫子!身上的衣服颜色也少了往日的鲜艳与细腻!偶尔闲谈时候,也只是扑扇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眼神四处游弋!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人或是家中走失的小猫小狗或小鸡!自家的田地、自家的衣食、自己尚在病后康复的丈夫、自己的两个嗷嗷待哺的儿子,都需要大房自己一个人去打理、去服侍、去照顾!大房整个人都在消瘦,每日里都是眉头紧皱!土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以为是自己拖累了大房!以为是那高昂的医药费的外债,沉重的压的大房失去了生活的欢喜!以为是自己遭逢的变故,让大房看不到未来的幸福在哪里?土贵想要努力做些什么,可是就算是拿起扫帚,刚刚挥舞几下,整个人就以是气喘吁吁!土贵想要劝劝大房,想了很久很久,都不知道应该从那说起!看着大房日渐清癯的面容,匆忙的脚步,一刻都不得闲的忙碌,土贵想要逗逗大房开心,心里编好的小笑话,几次在大房得闲的时候,都是刚刚讲起,就发现或坐或躺的大房,已经沉沉睡去,香甜的鼾声轻轻扯起!土贵好几次都想到大房是不是对自己生了嫌弃,想要抛弃自己?可大房依然如故的对自己轻言细语,温柔体贴,汤水均匀,关心淋漓,让土贵自己都在责怪自己不该有这种古怪的想法和心思。日子如水,白昼交替,在大房细心体贴入微的照顾下,土贵一天一天的胖了起来,身体亦是慢慢强壮了起来,渐渐的已经可以帮助大房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心情也是不在那么的压抑。大房依然在消瘦,只是这瘦是瘦的楚楚动人,瘦的明眸皓齿,瘦的风摆杨柳,瘦的如邻家十七八岁的小妹,瘦削的身体里透露着无边的落寞和孤寂!瘦削的身体里隐藏着未知的期盼和焦虑!

日照当空,时在正午,大房哄睡了两个儿子,给躺在床侧闭眼休息的土贵低低的几句耳语后,蹑手蹑脚的走出屋外,走进厨房,提起自家盛馍的竹篮,拽拽掖掖蒙在竹篮上的毛巾,小心翼翼的将盛在竹篮里的东西遮盖稳妥,轻轻的轻盈的走上村路、向着娘娘宫走去。

娘娘宫的娘娘在娘娘宫,娘娘是娘娘宫的娘娘,娘娘宫是娘娘的娘娘宫,此刻娘娘在娘娘宫的大殿里的娘娘神像前,心绪不宁!刚刚点了一支安息香,刚刚坐在放在墙角处的蒲团上,心呼的一动,若有所思的微一低头,苍老的面容上就浮起微微的笑容,明亮的眼睛里发出一丝柔和的光,缓缓闭上眼睛,默默的无声端坐处,散发出无上的祥和与安宁。“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在虚掩的宫门那亦是没有停!在登高的台阶处亦是没有停!唯有在进大殿的那一瞬,有着一丝的踌躇和犹豫,只是在刹那,轻轻的脚步就迈进了大殿中。好静,原本怯怯的大房看到娘娘宫大殿上的娘娘神像,看着那慈悲为怀普渡众生悲天悯人的面容,毫无来由的心底阵阵暖暖,急促的心跳,紧张的神经瞬间得到彻底的放松,心神亦安宁。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默默的想着心事,大房轻轻掀开毛巾遮盖的竹篮,取出细心挑选的自家田间地头生长的甜瓜儿、苹果、枣儿、花生,一个个、一捧捧,规矩的摆放在神像前的神案上,最后又取出一份放在盘子里午饭时候自己摊煎的鸡蛋饼,轻轻的掀拿起盖在上面的瓷碗,瞬间一股诱人的葱花蛋香就飘满了整个大殿中!大房取的小心,摆的仔细,放的恭谨,每一个动作里都表达着万般的真心和虔诚。待所有的心意都摆在了神案上后,“扑通”的一声,整个人就跪伏在神像的脚下,额头触地后人亦寂寂静无声。过了许久许久,大房终于起身了!泪水流满面,眼睛更通红!跪在地面上的膝盖处,竟是有着鲜血在渗出,身体因为紧张激动而微微的抖动,双手合十在前胸,口中喃喃语不停“心有祈愿万万种!……最急、最切、最最重,惟愿柳生兄弟平平安安归家中,心自念念与神听,大慈大爱的娘娘啊!您莫道供养太普通,我以尽力付出我所能………惟愿柳生兄弟平平安安归家中………!”

大房的祝念唠叨还在继续,重复的啰嗦不知道端坐在高台上的娘娘的神像是否能分清、是否能记住、是否听的懂!或许是自己认为该说的都以倾诉了个明白和清楚,千次的叮咛和嘱咐,直白的愿望和寄托,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还能怎么着?磕头吧!“咚…咚…咚…咚………!”头儿触地的声响,持续的响起,希望的实现,愿望的达成,或许就靠这最真最诚的心意……!这穷乡僻壤的村庄,庄户人家的女人,土地里刨食的人家,唯有把自己的希望依赖在这亘古至今的神明的信仰和娘娘宫里的娘娘那万年流传的显圣的传说里。墙角蒲团上结跏跌坐的娘娘,墙角蒲团上闭目养神的娘娘,墙角蒲团上昏昏欲睡的娘娘,终于、终于张开了眼睛,看着还在用力磕头的大房,爱怜幽怨的一眼扫去,轻轻柔柔的说“好了闺女,起来吧!你的愿望在我想来,娘娘已经是知道了!你的愿望想必也是娘娘的愿望;起来吧!你们都是娘娘的孩子,你们都平安喜乐,何尝不是娘娘的心意;起来吧!天凉好个秋,丰收或在明日里!只是有,秋风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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