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村庄,处处显得安逸,处处透着生机,处处显现着安静的美丽,树上的叶子开始变黄,随风开始四处飘荡离落,清新的空气从远处秋收过空旷的田野里飘来,带着泥土的芬芳,带着田野的花香。放眼望去,那是谁家的枣树上鲜红粒粒?那是谁家的柿子树枝被黄黄的大柿子压的低低的垂头,挣扎着随风想要抬起?那是谁家的院墙上,金亮亮黄灿灿的玉米棒子编织的辫子挂的是那么的拥挤?那又是谁家的石榴的枝丫伸出了墙外,枝头的顶端一枚又红又大的石榴果实裂开了露着饱满晶莹的籽粒的嘴巴,在无声的轻笑,显摆的微摇。
柳生半卷着裤腿,从麦场提溜着一捆麦秸缓步前行,嘿嘿轻笑里,后面的路行双手提着裤子,扭扭捏捏的不知道嘴里嘟囔着什么,四处张望着像个打败的士兵样,溜溜达达的跟在柳生后面走回了柳生的家里。不知道俩人在厨房里经过了怎样的捣腾,一股浓浓的呛人的黑烟从窗棂的缝隙里往外四散遁逃,匆匆的脚步,大声的咳嗽,接连不断的喷嚏声里,捂着嘴,揉着眼的柳生慌乱的站立在了院子里,大口的呼吸后,打水洗去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柳生无奈的苦笑着,手足无措的看着从厨房里飘出的烟雾,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勾起了伤心,大滴大滴的眼泪静静的向着脚下的土地,缓缓落去!忽的又看到也是同样匆忙跑出的路行的模样,“扑哧”一声,仰天大笑了起来,笑的路行莫名其妙的用手擦擦脸,扑闪着烟熏火燎的眼睛上下打量自己,当看到自己光光的下身,脚踩的裤子后,也傻傻的陪着柳生哈哈大笑,“哥哥,哥哥,我的腰带,我的腰带还在麦秸捆下呢!”
时近九月,埋葬了两位姐姐后,身心疲惫的柳生父亲在家里躺了几天床后,应了同村的几位老伙计的邀请,伙了大家一起去给镇上的学校修建大门了,把柳生托付给村长忠良伯照看。半大的小子,有手有脚的,有什么照看的,柳生从心里是拒绝的,开初的两天里,还规规矩矩的按时去忠良伯家吃饭,然后就饥一顿,饱一顿的自己做饭或跑到娘娘宫里跟着娘娘、吹笛老人、路行三个蹭饭。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柳生和路行的感情日深,天天黏糊着就像亲兄弟一般。吹笛老人,天天除了和柳生路行两个嬉笑怒骂,剩下的所有精神头,就是哄骗着两个未成年人去田间、河边、地头、无人时的人家,采野蘑菇,摘莲蓬,掏鸟蛋,逮青蛙,摘枣,偷瓜;每每饱餐后,就只是坐在娘娘宫大殿的门外静静眯着眼睛看日头,要么就是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默默的发呆。
通过一段接触的时光里的了解,听多了老头自吹自擂的讲述,柳生知道了老头姓陆,好像会一些江湖上的一些骗术伎俩和风水勘舆推算的口诀,或许是年龄大的缘故,又或是性格使然,陆老头除了对柳生的娘娘恭恭敬敬外,偶尔有来娘娘宫烧香还愿的香客,老头要么是爱答不理的,要么就是热情的过度,诙谐嬉戏,嬉笑怒骂的,批评香客们,这里做得不对,那里做的不够;还每每在香客给娘娘宫里娘娘神像烧香磕头的时候,他就装傻充愣的站在香客面前,老神在在的坦然接受香客的跪拜,偶有香客对他怒目而视时,他还大声的呵斥人家,“你自磕你的头,点你的香,许你的愿,我自在这里欣赏殿里殿外的美景,你看我干什么?”少顿一会,又会做出双手抚胸的样子说到,“好怕,好怕,你的样子好怕人啊!刚刚你许的什么愿,我怎么没有听到啊!”每当这个时候,盘坐在蒲团上的娘娘就会睁开眼睛,微笑的看着他,微微笑着的面容,犹如盛开的一朵红白相间的莲花。老头就会突的收敛了自己,拘谨的弯腰向娘娘深施一礼,然后,然后就一如继往的脚步匆匆的走出殿去,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吆喝着“柳生,路行,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又跑去那里闯祸了!”
柳生捏着鼻子跑进厨房,一忽又捏着鼻子提溜着一条脏兮兮的破腰带跑了出来,随手扔给路行“你小子顿顿吃那么多,怎么不长肉?一条腰带又短又细,每次去麦场捆麦秸,只能捆一顿饭的用量,稀罕吗?还当宝贝样似的……!”路行脸上露出委屈无奈的表情,夹带着一丝恼羞成怒,用手擦擦眼睛,一边提了裤子,一边穿了腰带扎好,一边嘟囔着“又嫌人家的腰带短,又每次都用,你烦不烦啊……!”兄弟俩在无休无止的斗嘴里,蔫蔫的走出家门,漫无目的的走在村里的小路上,“路行,你陆爷爷怎么给你起了这样个破名字,要不干脆我以后叫你小路得了,路行路行的,好像你天天都在路上行走似的!你说,咱们这会去娘娘宫,还有吃的吗?””娘娘那肯定有吃的,就算早饭没给我俩留,娘娘那也还有许多许多的好吃的勒!就在就在娘娘屋子里的那口箱子里;柳生哥哥,爷爷从不叫我小路的,我就叫路行,陆路行,要不你去帮我给爷爷说说,把我名字给改改?看爷爷不打断你的……狗…腿……”话没说完,路行就撒开脚步,飞也似的向前跑去。一响后,没有听到身后有追赶的脚步,亦没有熟悉的吆喝斥责的话语传来,路行停住了奔跑的脚步,扭头张望寻找着柳生的身影,清晨的阳光柔柔暖暖的,无声的洒满在这安静的村庄,干净的村中的小路上,竟无人影,显的冷冷清清,寂寂空空!
“哥哥还玩躲猫猫啊!有意思吗?又不是小孩子!”四处寻找了一遍,依然没有看到柳生影子的路行,垂头丧气的背了双手,慵懒的向着娘娘宫的方向走去!心里思量着柳生的去向,远远的就看见自己的师傅坐在娘娘宫门前的台阶上,手里拿着几根整齐截断的青草在地上谨慎的摆放着,低头考虑着什么?飞速的奔跑中,毫无来由的一声欢快的呼喊“师傅,你又在算什么阴阳,摆什么八卦啊?我把柳生哥哥给领丢了!你快给算算,算算他在那里吧。”说话间,人已飞奔到了老人身边,路行的师傅没有抬头,没有言语,甚至看都没看路行一眼,聚精会神的看着地上凌乱的摆放的一堆青草段,睁大的眼睛里布满了粗粗的血道,过了很久,才心无旁骛的用颤抖的手,拿捏了又一根青草段,凝重的放在地上的草段堆上,那草段刚刚一落地,天空突起异相,瞬间乌云密布,黑风顿至,风云起的时候,娘娘缓缓从娘娘宫的大殿里走了出来,看了看宫门外呆呆发愣的师徒俩,有些莫名的四处张望的寻找了一下,不见有柳生的影子,才仔细向师徒俩注视的草节堆上望去,“咦!四师弟,你今日为何摆此一卦,莫非……?”娘娘的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双手快速的当胸摆出一个奇怪的手式,还是瞬间,天空上的乌云霎时消散,风儿也匆匆溜过宫门吹向远去。
静静的,静静的,时间仿佛静止,时空仿若凝固,路行扑扇着双眼,茫然的看着师傅,迷茫的表情里,又仿似有了某种领悟;陆姓老人的额头上此时汗流如雨,胡须头发无风自舞,瘦削的脸上皱纹满布,拧起的双眉跳动不停,身躯更是不停的抽搐!“师弟,天机不可测,我辈亦无力,造化有神奇,幂幂自有数,放弃吧!”原本以体衰力竭的老人,听了娘娘的言语后,轻轻一叹,或许是要放弃,或许还要拼力,双手里的青草段,被他用力的投向地上的草段堆上,布满血色的双眼不甘的留恋的迟疑的又向草段堆上望了一眼,豁然,一阵爽朗的大笑响彻天地,老人再次认真的看向地上的草段堆,久久久久久久………!老人衣袖一挥,挥散了那堆青草段后,缓缓的站起身子,向着静立一旁的娘娘深施一礼,“三师姐,天机不可测,造化有神奇,幂幂自有数,我辈当尽力。请你,发出师门召唤令,请大师兄,二师兄速来这里吧。”“好吧,是我错了!”娘娘亦是向老人深施一礼后,接着说道;然后左手掐诀,右手在空中一个托起,手里就多了两支洁白无瑕的莲花,那莲花全盛开放着,清香悠然,沁人心脾,再不见娘娘有何举动,那两朵莲花就轻轻离了娘娘的手,向着天空上,无声无息旋转着飞去,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