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一天,卢俊义和燕青主仆两个回到客栈后,推开房门,看见一老一少两个人已然在他们房间里了。
那年长的人还是将干枯、修长的,像鸡爪子一样的手,习惯性的平放在桌子上。那年轻人则躬身立在年长者身后。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卢俊义他们在西京洛阳见过的“神偷鬼手”叶胜和他的大徒弟谭辉。
卢俊义带着燕青走进屋,来到叶胜近前,一抱拳,道:“是叶前辈来了,恕晚辈有失远迎啊。”
叶胜面色比上次见到时温和多了,他点了点头,问道:“小子,你欠我的两只耳朵什么时候给我?”
“快了,前辈不必着急,就在这几天吧。”
“恩,那就好。我今日来也额没有别的事,就是顺道过来看看,顺便告诉你,那个梁乙辰跟他兄弟出去狩猎了,三天后才会回来。”
“哦?多谢前辈!”
“恩。别忘了欠我的两只耳朵就行了。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叶胜便带着谭辉离开了。
叶胜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卢俊义心中都存在着一个疑问。自从在洛阳见到叶胜,自己本来受制于他,但他又轻易的放过自己,后来听说自己要去西夏刺杀国相之子梁乙辰,又要求自己带梁乙辰的两只耳朵给他。这中间的种种怪异,另卢俊义百思不得其。他不知道叶胜目的何在?
其实卢俊义不知道的是,早在他们经过洛阳之前,周侗就已经飞鸽传书告诉丐帮九袋长老姜成昆,说明卢俊义他们此行会经过洛阳,让他于路看情形予以照顾。恰好当时叶胜也在姜成昆处做客,看到周侗请求姜成昆帮忙的书信后,便蒙生了去会一会卢俊义的念头。叶胜想,自己的大弟子在周侗师徒俩手里栽过两次,正好是个由头。
临行前,姜成昆好生一番交代,叶胜又保证不会伤害卢俊义,姜成昆这才放他前去。叶胜本来就没打算把卢俊义怎么样,但是见面后却发现这个少年很合自己的脾气。又听说他为情所伤,要去西夏九死一生的刺杀国相之子梁已辰,这令叶胜很是钦佩。于是他临时做了个决定,准备帮他一把。因此才有了那个要梁已辰耳朵的奇怪的要求,并且今晚还来告知梁已辰的下落,种种这些都不合乎叶胜平素的为人行事。
既然已经知道了梁已辰不在国相府并且两天之后才回来,卢俊义便和燕青待在客栈里足不出户,一边休息一边商讨着行刺梁已辰的方案。
三天过去了,俩人也没有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第四天,卢俊义和燕青又趁着街上人多的时候,出现在国相府门前。
等到日今中午的时候,果然看见一队人马,前呼后拥的簇着两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来到国相府。年长的那个对年轻的那个说了句什么,就打马而去,身后四骑卫兵稍后跟上。年少的那个嘟囔了一句什么,就下了马,胳膊上噙着一只鹰,大摇大摆的进了国相府,剩下的家丁和仆役在门外搬着猎物。
燕青向路人一打听,果然刚才那两个公子哥就是西夏当朝国相的两个儿子。年长的那个是大儿子梁已逋,年少的那个是小儿子梁已辰。
确定了长相,这就是完成了情报的第一步搜集。
接下来的日子里,卢俊义和燕青都是晚出早归的守在国相府的门前,注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有两次倒是遇上了梁已辰出门会友,但也都是重兵保护着,根本没有机会下手。一队全副武装的西夏精兵不说,还有四个形影不离的番僧。对于番僧,卢俊义最直观的认识就是在银州城下曾守护长蛇阵七寸的那四个武艺高强的和尚。如今想要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行刺梁已辰是不可能的,对于那四个番僧,他有深深的忌惮。
这一天,卢俊义和燕青又早早来到国相府门前守着。不多时,就看见一队精兵和四个番僧拥簇这梁已辰上了马车出门了。不知今日是去哪里?跟去看看,说不定有机会下手。打定主意后,卢俊义和燕青就远远的跟着马车队伍。
走了没多久,卢俊义突然意识他们走的是去西夏皇宫的路,看来今日又没有机会下手了。就在卢俊义灰心丧气的时候,车队迎面走来的三匹健壮枣红马,为首的是满脸皱纹,头上长有不少白发的老人,看年纪应该在六十岁上下了。
出于好奇心,卢俊义和燕青便远远的躲在街边看着,他俩并没有发觉街上的其他人都有意的躲着这个老头。
只见车队在老头的面前停下,梁已辰头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拱手说道:“嵬明都统军好,您老这是下早朝了吗?哟,脸色这么不好啊?是不是谁招惹您生气了?”
梁已辰这是明知故问,他今天去皇宫就是为了接受梁太后的任命,要接替哥哥的兴庆府城防军都统领一职。而他的哥哥梁已逋接替的正是这位霸气外漏的老头——嵬明浪遇。自从嵬明浪遇带领西夏军队成功击退了宋朝的进攻,收复了失地之后,他在西夏朝中的声誉、地位一时空前,因此梁氏一党也不能立刻把他怎么样。等了这些日子,梁氏一党终于按捺不住,罗织了一些罪名,再次将嵬明浪遇削夺了兵权放逐边境。
嵬明浪遇鹰一样的眼光扫视过去,除了梁已辰外,其他的军兵们都低下了脑袋不敢直视嵬明浪遇的眼睛,包括那四个番僧。梁已辰满不在乎的呵呵一笑:“嵬明都统军脾气还是这么火爆,这可对身体不好啊。”
嵬明浪遇还是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似是有意,似是无意的看了一眼卢俊义他们。虽然隔得距离较远,卢俊义还是觉得嵬明浪遇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剑一样把自己洞穿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透明的一样,展现在嵬明浪遇的面前。
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浮现在嵬明浪遇的嘴角,他收回目光,看着梁已辰:“小子,你以后小心点!最后睡觉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完,嵬明浪遇抖了一下缰绳,骑马而去。
梁已辰冲着嵬明浪遇的背影满不在乎的“呸”了一声,钻进马车后继续前行。
卢俊义直到嵬明浪遇走远了,才敢长出一口气。对燕青说:“这老头很危险。”
燕青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不明白卢俊义在说什么。
晚上,回到客栈的俩人又进行了一番研究。对于在梁已辰外出的时候行刺已经没有可能,燕青也提出过给国相府供应的蔬菜里或水井里下毒,但被卢俊义给否决了,他认为这是下三滥的手段,即使达到了行刺梁已辰的目的,以后传出去也会为江湖人所不耻。商量到最后,他们发现,竟然只能强行闯入国相府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打定主意后,卢俊义和燕青便做起了强闯国相府行刺的准备。
这天夜里,当更鼓的点子打到二更的时候,卢俊义和燕青来到了国相府的东墙下。此时已是万籁俱寂,天空中一轮下玄月斜斜的挂在那里,街道上已空无一人,偶尔经过的也只有更夫和巡夜的军兵。
卢俊义仔细听了听鼓点,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便弯腰使力,一纵身上了墙头。然后他又回过身来,把手伸向墙外,准备迎接燕青。燕青由于各自小,轻功也不济。只能在远处一个助跑,然后在墙上踢了一脚,借助向上的力一把抓住卢俊义的手,卢俊义顺势就把燕青拽上了墙头。
二人猫着腰,蹑手蹑脚的在墙上行走。他俩的动作在远处房顶上叶胜和谭辉的眼里是那么笨拙,笨拙的令人担心,好像卢俊义和燕青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似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卢俊义和燕青还在墙头上小心翼翼的走着。偌大的国相府,要准确的找到那间屋子是梁已辰的确实比较困难。这时候,再也看不下去的叶胜叹了口气,他本以为卢俊义是一个思虑周全,办事缜密的人,没想到这件事他竟然办的如此鲁莽,不过倒也算得上有胆识。叶胜对谭辉耳语了几句,谭辉转身离去,就见他像只灵猫一样,在屋檐和墙壁之间窜来窜去,毫无声响。不一会儿便来到卢俊义和燕青身后。卢俊义听见身后有动静,精神一紧张,刚要出手,就听见谭辉说:“别乱动,小心掉下去。”
听见对方说的是汉话,卢俊义放下心来,转过身借着月亮的余晖看到竟然是谭辉,不经惊讶道:“怎么会是你?”
谭辉冲卢俊义勾了勾手,说:“跟我来!”
虽然不明就里,但直觉告诉卢俊义谭辉不会在这个时候害他们,于是他便和燕青跟着谭辉在国相府的屋顶飞檐走壁般的跑起来。
不多时,便来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小院。院里两队卫兵隔一会便巡逻一趟,看得出这是个重要的人物居住的地方。
谭辉对卢俊义说:“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间屋子里,有胆识你就下去吧。别忘了我师父要的东西就行。”说完,谭辉又像灵猫一样在房顶上消失了。
卢俊义和燕青蹲在墙头上又等了半个时辰,直到三更的鼓点响起的时候,卢俊义看见那件灯火通明的房间外两个值夜的卫兵靠着门慢慢滑下去睡着了,才吩咐燕青一会儿如何如何。
燕青猫着腰从墙上跳进了左边的院子,卢俊义看到燕青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西边院落的墙根地下,这才轻手轻脚的调下墙来。
算计着卫兵巡逻的时间,卢俊义成功的来到那间灯火通明的屋子外面,从背上解下棠溪宝剑,拔出利刃,一道寒光闪了两下,两个倚在门边睡觉的卫兵便被割断了咽喉,没发出一点声响。卢俊义下手拿捏的极好,这是他这一段时间以来勤加苦练华阳剑的结果。
提着滴血的宝剑,卢俊义大踏步的走进了房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