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柳满城自雪姑瑶池分手,回到家中,天色已渐黑。蝶轻语在膳房里没有看到娘亲和姨母,便独自在下人的服侍下匆匆吃了晚膳,回房,沐浴,更衣……
像往日那样,蝶轻语一袭雪白的亵衣,在书房禀烛翻书。满目墨字,却哪里读得下去半个字。双手搁在桌上,撑着腮帮子,抬眼间,看到摆在桌上,她凭记忆亲手画下的父亲遗像,不觉想起娘亲昨晚语重心长的那番说话,“……不管你想怎么作,痛快一点,而且做的时候想一想,想想你是否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
蝶轻语心里不禁百感交集,一边是爹爹的遗愿,一边是娘亲的盼望,她的心向着柳满城,而柳满城却……,蝶轻语觉得自己好无助,她多想找到一个理由,能够和柳满城义无反顾地坚持下去的理由。可她,她找不到。
也许,是该作出决定的时候了。蝶轻语合上书卷,披上棉绒披风,迟疑着步出书房,朝娘亲的房里慢慢走去。
娘亲房里一灯如豆,下人告知,“夫人在佛堂里呢。”
蝶轻语遂移步穿过庭院,朝佛堂一步步走去。
这晚,月黑风静,四周静悄悄的。
佛堂里灯火明亮,娘亲就在里面,蝶轻语一个人在外面徘徊了很久,始终没有勇气推门入内。
“万能的佛啊,我们现在需要你的指引,请你给我们指引方向吧,请你保佑我们,保佑我们家庭幸福,佛啊,我已经尽心尽力了,请告诉我,蝶轻语爹爹的遗愿,能不能实现?”茶无晴虔诚地跪在肃穆的佛像前请法,她似乎已经察觉到蝶轻语就在门外,因此,故意把声音提高了。
娘亲一片真心,只为了这个家,为了她,为了爹爹。而她却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自己渺小的欲望而置家人的感受于不顾,置家人的愿望于不顾,她的爹娘,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养大……她真是个不肖之女啊!蝶轻语在外面听了娘亲在佛前的这番致诚祈求,便再也沉不住气了,她轻轻推门进来,“能实现,娘!”
蝶轻语平静地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看着娘亲茶无晴,她似乎真的想清楚了,只听她一句一顿的道,“娘,爹爹的遗愿,能实现!”
“真的?”茶无晴希望自己没有听错。
蝶轻语郑重其事地点了一下头。
“真是老天有眼啊!感谢佛菩萨,感谢你,轻语!太感谢了!老天保佑,你会得到幸福的!”得到了蝶轻语的亲口应承,茶无晴欣喜异常,悬着多日的心此时稳落于地,面朝佛像又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
这天,天气虽然寒冷,然,晴空万里。
“看你跑。”
“兔子要追上乌龟啦!”
……
夏如水与山寨的小伙伴们在山脚下玩兔子乌龟赛跑,个个都倾情投入玩得不亦乐乎,谁也没有提防小路上,拐弯处,一辆小马车正拐着弯朝他们奔跑过来。
马车辘辘,正好从夏如水身边擦过。
好险!马车只是划到了夏如水的衣鬓。
“哎呀!”虽然没被撞上,好歹也惊了夏如水小半个魂,一个小踉跄之后站稳,夏如水几乎是气急败坏的,“你往哪赶呀?你的脑袋上长的是眼睛还是铜铃?怎么故意往人身上撞哪,啊?!”
“吁—”马车停了下来,赶车的人却是个白面书生,见有个姑娘在后面冲着他大嚷大叫,便慌忙跳下马车来,冲夏如水赔礼道,“是的。”忽尔想想不对劲,立马就把语气改换,“呃,不,不对呀,是你突然跳到我面前的。”
“我跳到你面前的?是你从侧面撞过来的!”夏如水急得跳了起来。
“姑娘,别乱说,我没撞到你呀!”白面书生也急了。
“是吗?那你的意思是,我突然跳过来撞你啦?”夏如水两手叉腰,恶狠狠地说,“给我听着,破马车!”
“我的大名不叫破马车,我叫华飞度,是从莱西城来的。”这个自称华飞度的白面书生忽然现出好看的笑容来,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个俊美的小姑娘,虽然一副凶巴巴张牙舞爪的样子,但还是蛮可爱的,尤其是她叫他破马车的时候。
莱西城?莱西城不就是与他们夏家山寨毗邻的那个小城嘛。
“你从莱西城来跟我有什么关系?像你这种人我太了解了,好好的马儿你不骑,你赶着你的破马车到处撞人,就是为了找茬跟人搭话!”夏如水把她的赖皮法门发挥到了极致。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华飞度真是哭笑不得。
“就算你有这个贼心,你的如意算盘也落空了,快滚!快收拾你的破马车赶紧消失!”夏如水冲着华飞度恶狠狠地挥了一下手。
她叫他滚?这件事就这么轻易了断了?华飞度不敢置信地看着夏如水,瞧她方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以为她至少要狠狠敲自己一根竹杠呢。
“还等什么,走吧,他不走,我们走!”夏如水说着已领着伙伴们一起离开。
“走啦。”
“走啦。”
……
夏如水领着伙伴们到集市上逛了一圈,各人啃着一根甘蔗回来,各自归家。
嘴里叨着甘蔗,招摇地回到自家门口,夏如水居然意外地又见到了那个白面书生华飞度,他正悠然自得的捧着一卷书端坐在她家院门外的石条上。他的破马车,也大赫赫的停在旁边。
夏如水这一惊简直非同小可,她想,我的天哪,这个无赖,他居然找上门来了,哼!
“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夏如水把甘蔗从嘴里拨出来,圆睁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下蹦到华飞度面前。
“什么叫跑这儿来了,我是专程到这儿来的。”华飞度饶有兴味的看着夏如水。他觉得这个俊美的小姑娘怎么就那么可爱啊?天哪!虽然她作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是,却没有让人感觉到一丁半点的恶意。
“哼!”夏如水把嘴里的甘蔗渣取出来随手往地上一扔,然后,双手往腰肢上一叉,恶狠狠道,“你这样跟踪我,不觉得丢人吗?你弄辆破马车,先在路上故意撞一个姑娘,然后在后面跟踪,看人家住哪儿!”
什么?
“你住在这儿?”华飞度速速打断夏如水的话,他的惊讶不亚于夏如水。
“怎么?你以为你老丈人家住这儿呀!”
“是你?!”原来,他今天要来见的那位叫夏如水的姑娘就是面前的这位!得到肯定的答案,华飞度既惊又喜,感叹缘份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让他们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