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奇瑰丽的天山主峰直入云霄,四壁陡峭,槽谷纵横,积雪终古不化,人迹罕至。然其峰顶,却别有一番洞天:仙气缭绕,彩色飘飘。珠栏碧槛,画栋雕檐。两道旁翠竹斜卧,扑面而来花草奇香。人无愚痴皆贤良,天无四季花不谢。正是天渊道人的道场天渊观。
天渊道人本是玉虚宫莲池内的一朵莲花,因日夜听元始天尊讲经,七窍遂开,化为人形,拜在天尊门下,潜心苦修。后一万五千年,渡脱生死,修成不死不灭之金身。适逢天界动荡,群神无首,与玉皇大帝争夺神位百年,不相上下。经元始天尊从中斡旋,玉皇掌管天庭,天渊道人执掌人世,平起平坐,互不侵扰。至此,天庭、人世有循可依,相安无事。
这日,天渊道人正在大殿打坐,数枚银钉破门而入,直打天渊道人面门。道人眉头微皱,长袖一舒,如一圈漾起的波纹,将银钉尽数收去。然而,银钉之后尚有另一枚银钉。那银钉趁道人回袖之际,击向道人胸膛,却又在距道人胸膛数尺处变成了一个银袍银甲的人。人比钉去势更疾,手中长剑闪闪发亮,眨眼间即可刺穿天渊道人的心脏。道人非但未做防御,反而微微一笑,闭上了双眼。与此同时,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大殿。
银袍银甲后退一丈有余,几个踉跄,方才站稳身形,本来清秀白皙的脸胀的通红,露出惊讶恐惧的神色,胸膛亦起伏不已。他并不认为那出其不意的一击可以杀死天渊道人,适才右手持剑,左手屈在胸前,双腿一直一弯,时刻准备飞踢后退。他一剑刺出,不求伤人,但求自保。可天渊道人全无抵抗之意,他内心不禁狂喜,以为天幸。然而就在即将成功的当儿,他看到了一束突如其来的月光。月光在万里无云,晴空高照的朗日骤然出现,没有任何征兆的直射他的眉间。他心头一紧,瞳孔收缩,于顿住剑势,点地后退的同时挥剑拦截月光。月光散而复聚,如附骨之蛆,始终不离他眉间三寸。他大惊失色,慌乱中刺出七剑,才将月光逼退。
白日怎么会有月光?一束月光他为何如此惧怕?
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了一把剑。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身道袍,身体瘦削,面容坚毅,长剑当胸护在天渊道人座前的中年人,盯着他手中的剑。
相传,一位远古的仙人于中秋月圆之夜,截取一段月光,融入寒铁,铸成神锋。剑长三尺,状如韭叶,通体白且亮,散发着月亮独有的清辉和月夜独有的清寒,舞动时宛如透过窗子的月光——洁白、朦胧而梦幻,美不胜收。有人说:剑比月光更美,更亮。于是,它有了个响亮的名字——耀月明钢。而它的主人,在一千年前便已名震八荒,正是天渊道人座下大弟子灵阳子。
身穿银袍银甲的刺客虽然从未见过灵阳子和耀月明钢剑,但他坚信自己的判断绝不会出错,认定此间事绝难善了,一声呼哨,声闻数里。
灵阳子知他在呼唤同伴,心中又多了一分提防,目露凶光。
久经战阵,鹤发童颜的天渊道人却是十分悠闲自在,像问候朋友般说道:“闪雷护法,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闪雷冷笑道:“大仇未报,实在不敢染疾。”
道人语气依旧平和地说道:“护法不在魔界享受荣华富贵,来敝观所为何事啊?”
闪雷道:“来借一样东西,道长若肯割爱,在下马上就走,永生永世不入天渊观半步。”
道人道:“不知护法欲借何物?”
闪雷恶狠狠地说道:“你的头。”
道人仰天大笑,摊开双手说道:“它就在这里,谁想拿就可以过来拿,谁有本事谁拿,你有这个本事吗?”
闪雷还未答话,门外传出银铃般的声音:“他没有。”
“他真的没有。”声音苍老而沙哑,像一支漏风的羌笛。
“不过加上我们就差不多了。”声音尖细,半阴不阳,伴随着嘶嘶的声响,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大门轰然碎裂,灵阳子仔细观望,三人鱼贯而入。
最前面的穿着描绘着蛇纹的青衣,人身蛇头,蛇头上偏偏又长着一张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脸,舌头则完全和信子一样,且不住吞吐着,两只手各握着一条蛇。蛇的尾部缠绕在胳膊上,嘴里各吐出一把剑。剑上毒液流淌,滴到地上,立刻冒起一股黑烟。
中间的是一个手握盲杖的瞽目老者,形销骨立,面容枯槁,不住地咳嗽,宽大的衣裳随风飘扬,使他看起来宛如风中残烛。
最后的竟是一位身着彩衣的少女,体态丰满,步履轻盈,圆圆的脸,大大的眼,风姿绰约,楚楚动人。
灵阳子尚自纳罕来者何人,天渊道人已一语道破:“剑蛇、瞽叟、镜君三位将军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贫道之罪也!”
不男不女的剑蛇舔着剑锋诡笑道:“爷爷大人有大量,不会责怪你的,来,爷爷请你喝点茶。”
道人道:“尊驾的茶贫道可不敢喝,不知护法有没有兴趣?”
闪雷瞟了一眼剑蛇,满脸嫌弃,说道:“废话少说,天渊老儿,你敢不敢与我赌上一赌?”
道人道:“赌什么?”
闪雷道:“我赌你大弟子不能连胜我三位将军。”
道人道:“赌注呢?”
“一双手。我若输了,这双手定当奉上;你若输了,也要砍下双手。”闪雷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道人道微微一笑,道:“灵阳,你觉得呢?”
灵阳子道:“谁知道他们怀的什么鬼胎,何必理会他们,弟子们顷刻间就会赶到,保管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我倒觉得有些意思。灵阳,为师的手就托付给你了。”天渊道人知道闪雷别有用心,比试不过是障眼法,但闪雷的目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他答应闪雷是见招拆招,他相信自己的实力,别说一个闪雷,就是闪雷、轻山、暗影魔界三大护法齐集,他也可以轻易应付。经灵阳子提醒,天渊道人想魔界会不会偷袭演武场?可转念一想,天阳子在教授众弟子剑法,鸿阳子离演武场不远,他二人足以应对一切突发状况,于是放下心来。
闪雷暗中松了一口气,道:“剑蛇,劳烦你打头阵,会一下天渊高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