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策与周易离别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行宫之中,他如今乃是大恒王朝太子,住的行宫便是东宫,位于珑京中偏东方向。
他如今乃是化神境界修士,虽然刚刚与郑无人交手,自毁仙剑,受些伤,但并无大碍。
片刻未过,便已经回到行宫之中,却未见太子妃,询问一番下人,方才得知原来是皇后召见,也是去了宫中。
随手将下人打发下去,面色冷峻,眼中星光闪动,而后身形一闪,便消失于大殿之中。
而在此出来之时,却是在一座漆黑宫殿之中。
“殿下——”
一声悠远之音响起,在秦策前方不远处,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佝偻着身体,皮肤苍老,发须皆百,倒是一双眼睛之中有熊熊火焰燃烧。
“古大师无须客气,请坐——”
秦策面带礼貌,很是客气道:“大师伤势如何?”
“还是老样子——”
古大师也不客气,找了座位便坐下,叹息一声道:“这伤着实太重,即便是有九转金丹相助,也只能遏制。想要根除恢复,却是万万不可能啊。”
“大师乃是万法宗宗内长老,当年万法宗也是古老道统,其内疗伤圣诀不计其数,据说万法生死诀便是其中的疗伤仙诀,不管多么重的伤势,只要运转万法生死诀便能够恢复如初,难道以此,大师还不能扭转这伤势?”
秦策皱眉道。
“万法生死诀确实是疗伤仙诀,但却要勘破生死,修炼到生死逆转之境方才能够达到一念如初。”
古大师苦涩摇头道:“我虽是万法宗的长老,但因资质原因,修炼百载,却也只是达到生生不息之境,想要看破生死逆转境界,谈何容易。”
闻听之下,秦策面色便有些凝重,当年万法宗造反,其宗主之子修炼魔功,屠杀了大恒王朝一镇之人,皇上大怒,派遣平乱军,威龙军,赤虎军,燎原军四军攻破万法宗,将门内重要人物尽数斩杀,其他一些不足为虑的弟子收入牢中,而这古大师当时便是其中一人,不过被秦策施展手段瞒天过海,隐藏之后救了下来。
“如此说来,万法生死诀也难以除去易儿体内的百年诅咒业力?”
秦策当年冒险救下这古大师,也是有原因的,便是为了周易。
“想要驱除百年业力诅咒,谈何容易?”
古大师摇头道:“想必殿下也是已经将万法生死诀教授于秦易,此诀虽传有阴阳颠倒,生死逆转之效果,但仅仅是传说,我万法宗历代俊杰并无人真正修炼成。”
“上代祖师曾说我道统中所传的万法生死诀其实只是残卷,并非完整,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未有人修的一念如初之境。”
“况且即便是有这等效果,殿下想要以此驱除王朝的百年业力诅咒,恐怕效果不尽如人意。业力是什么?那时这世间最为诡异的存在,可称之为天道法则,天道若是想让一个人倒霉,即便是他修为再高,也是枉然啊——”
古大师叹息道,当年万法宗何其鼎盛,还不是被灭的干干净净?
“那大师可有别的办法驱除这股邪力?”
秦策面色有些难看,不死心问道,他与周易的关系已然僵硬如铁,不可能和好,但这些终究是他的错,他想做一些事情尽可能地弥补。
如此太子,弱点百出,怎能荣登大宝?
古大师心中一叹,看了一眼秦策,暗暗摇头,只是这摇头之际却又生出若他非是如此,自己还会帮他吗?
或许,有这弱点,才更让自己看重吧,以自己之拙眼尚能看透,那昊帝又怎会看不透?
“殿下无需担心,世间之事皆是阴阳共存,正反相合,既然有邪术可以将诅咒业力植入别人体内,定然也有办法驱除。尽管如今尚不知该如何,但我相信总会找到办法的。”
古大师答道:“只是,即便是得到了驱除之法,恐怕昊帝也绝不会让周易将诅咒业力驱除啊!”
这一句话才是关键啊,好不容易要成功,却又有方法驱除之,岂不是前功尽弃?昊帝又怎么会答应?
秦策面色一僵,沉默不语,他又怎会不知道,只是——知不知道是一回事,而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古大师,你说——我父皇他如今什么修为?”
“当今圣上昊帝雄才伟略,定鼎天下,便是三十六道统也有所不及,尽管如今修为依旧是返虚境界,但恐怕其战力早已突破返虚。”
说道昊帝,古大师眼中并无痛恨,反而是带着敬佩:“若是昊帝陛下不再压制,恐怕片刻便能跨入渡劫期,不过,我猜测渡劫期应该不是昊帝如今修为的终点,——陛下极有可能能够直接越过渡劫期,进驻地仙之境!”
地仙之境!
便已经算的上是神仙之流,尽管只是修为最低的地仙,但其本质已经发生改变,不再是凡人。
“父皇修为确实难以想象——”
秦策点头,捏了捏拳头,面色凝重:“若是父皇舍去这王位,恐怕片刻便能破开这一方世界屏障,进入上界之中。不过,父皇如今有算计,所以迟迟未曾离去啊——”
古大师并未接话,显然也是默认了秦策的言语。这片世界早已没有东西可以束缚他,只是他却迟迟未曾离去,显然是别有所图,只是,这所图什么,却并无人知晓。
“传言进入上界之后,便不能再复回归,可是真的?”
说道上界,秦策心中便有了疑惑,随口问古大师。
不过对于此,古大师知晓的也并不多,看了一眼秦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转口询问了一句:“陛下可是将那周易放出来了?”
秦策微微一愣,而后点头道:“不错,今日父皇便将易儿放了出来——”
“可是有什么不对?”
平白询问了这么一句,秦策心中有些不解,便开口问了一句。
古大师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殿下,若是我猜测不错的话,这珑京之中,恐怕要发生大变了。”
“大变?”
秦策攥了攥拳头,点头道:“这事我也能猜到,父皇将周易放出,其一乃是让易儿有生存下去的希望,不至于自杀,其二是搅动珑京风云,镇压诸强。如今珑京之中,各方道统势力盘踞,皆是为了夺进入升仙阁的名额,据说此次获胜者可以入最高一层第九重之中阅读虚空神藏经!”
“虚空神藏经乃是当年叛乱大魔周天横所修功法,传闻修炼至极致可虚空无界,两界无间,并且虚空之中本就孕育无穷宝藏,与虚空相合之后,便有无穷无尽的能量灌输,与人斗法,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
对于此经,古大师也是极其推崇,与他们门派的万法生死诀皆有奇妙之处。
“这也是十八重地狱建造的原因,一般的阵法监牢根本困不住周天横。”
“虚空神藏经却是重要,不过这只是其一——”
古大师皱眉叹道:“各方势力齐聚珑京并非完全是被升仙阁所吸引,恐怕还有其他原因。而且,昊帝在此时,将秦易放出,恐怕也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些原因。应该——还有隐藏!”
隐藏?
秦策一听之下,面色便凝重起来,父皇昊帝之雄才伟略非是他所能够预料到的,
“这是一场博弈——”
古大师叹道:“皇上和三十六道统皆在布局,图谋的不仅仅是升仙阁顶楼的周天星劫,不过如今真正的对手还未浮现,所以珑京之中方才风平浪静,但若是对手出现,那么必然会大乱。”
“而如今这个时候将秦易放出,看似是搅动珑京风云,不过,我猜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秦策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似乎也是猜到了一些什么,却不说。
两人皆是不再言语,这大殿之中反而是安静下来,只有微弱呼吸声。
而良久之后,在秦策站起身欲离去之时,古大师方才再次开口:“殿下,秦易虽是您的儿子,但依旧是个不能确定变数,为了大事,还望殿下要依计行事啊!”
“这件事情,大师不必说,我自知晓。”
伸手打断,秦策似乎并不像在此事上讨论,古大师也是知趣,点到即止,之后便也是不说。
“他身上的——诅咒业力,当真去不了了?”
不知为何,秦策临走之际再次问出这么一句话,连他自己也是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问,只是——若不问,心中却是有些不甘。
古大师沉默不语。
站立片刻,秦策得不到回答,嘿嘿一笑,大步离开。而身后的古大师,面上却有了一丝凝重。
天水阁建于珑京西侧的锦安湖之上,共有九层,精致大气,飞檐流阁,气势恢弘。远望之,阁楼便如悬浮于水面一般,清风吹来,随湖面摇曳起伏,甚是不凡。
通往湖中心的天水阁并无走道,只能乘船,或者御剑而行,不过,对于乘船而来之人,想要入天水阁却是需要极其高贵的身份地位方才能进,而若是御剑而来,倒是没有这么多规矩,只需要报出道统名字便可。
也因为这等规矩,天水阁便成了修道之人相聚之地。
而近日来,珑京之中年轻修道者齐聚,所以天水阁中从未断过客人。
“听闻日月斋的叶无心修炼的日月仙诀已入日月出东海之境,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一个身着白色长袍年轻人背负仙剑从阁外走来,见到熟人,便打招呼。
那被称之为叶无心也是一年轻人,鼻若悬胆,目若星辰,正坐于位子上与二人饮酒,循声抬头,便是一笑道:“原来是剑成空,日月出东海不难,倒是听说你修炼的大自在剑法已修炼至随心而动之境,前不久更是刚刚斩杀了一头元婴境的妖物,可喜可贺啊——”
那剑成空随意坐在叶无心桌前,摆摆手,随意说道:“不过是碰巧而已,那蟒蛇刚入元婴境,妖力多数为了突破已经消耗,我趁火打劫,捡了这便宜。”
他实话实说,并不在乎别人夸赞。
“剑兄果然还是如此洒脱——”
显然几人皆是熟人,魁梧男子乃是裂山宗弟子,习得一身裂山之劲,刚猛霸气,无坚不摧。而一身白衣的青年是明光宗弟子,习得明光如意法,此法一出,可照破世间万般隐匿之术,而且修有明光如意体之后,无垢无暇,坚不可摧!
相聊之后,那剑成空便坐了下来,端起酒杯,与其他几人共饮。
“好酒,这酒是——陶醉世间?!”
酒入豪肠,剑成空猛地一惊,惊讶道:“世间名酒众多,但有三种酒可称为仙家琼酿,一是一醉升仙,二是梦断千劫,而第三便是陶醉世间,据说饮得此酒,可入修道最为玄奥修炼境界——天人合一之境。没想到叶兄居然有这中佳酿。”
“哈哈哈——剑兄过奖了——”
叶无心笑道:“陶醉世间乃是世间少有仙家琼酿,喝上一杯,入天人合一境,修为刹那千里,我可没有那个能力得到那酒。此酒名曰醉红尘,虽与陶醉世间无法相比,却也有其一丝神韵之味。”
“醉红尘?”
剑成空端起酒杯,细细品味,良久后点头道:“原来如此。”
“此酒虽不及陶醉世间,却也是佳酿,剑兄不要客气。”
一块坐着的身着白色道袍的青年笑道。
“那我便不客气了。”
剑成空笑道。
“别光顾着喝酒,听这曲乐,待会慕仙子出来后,你若是没听到,她可不会放过你的。”
叶无心笑着提醒道。
“慕仙子唱的?”
叶无心一愣,顿时竖起耳朵聆听,刚才他被这酒吸引,倒是没注意,如今一听,便是再不说话。
确实是佳曲,而且是与众不同的佳曲。
绕梁悦耳,动人心魄,与那些无病呻吟的曲调相比,此曲委婉之间,显露着一种与众不同,而又难以割舍的感情。
她便像是讲了一个故事,一个长道数千年数万年一直在演绎的故事,故事中有男有女,有爱有情,只是结局却有缘无分,有因无果。令人感叹。
若是周易在此,定然一听便知这是什么曲子。
不是别的,正是——烟花易冷。
只是,这演奏之人,却不是小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