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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上房揭瓦

三伏盛夏,蝉躁风止。

宅子内,一个扎着双垂髻的丫鬟,低着头,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走过抄手游廊,穿过月亮门,带着几个人,拿着粘蝉杆到后院粘蝉。

西厢房中,一个中年妇女侧卧在凉席上,微眯着眼打盹,身旁的丫鬟,一上一下的轻煽扇子,虽然面上有些慵懒,但还是勉强的打起精神。

门外传来窸窣的嘈杂声,妇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问道:“外面这是什么声音?”

丫鬟走出房门察看,不一会儿,便折返回来,答道:“回夫人,是小姐带着几个丫鬟奴才,在院子里捕蝉呢。”

妇女轻轻的皱了皱眉,说道:“这孩子!大热天的,也不知道消停消停,蝉声本来就聒噪得让人有些心烦,她再一乱折腾..咳,更烦!”

丫鬟扶坐起夫人,问道:“夫人,要不奴婢再给您取些冰来?”

夫人摆摆手,说道:“不用了,走,我们去看看她们,天气这么热,别都热坏了,吩咐人熬点酸梅汤,给她们解解暑。”

“是。”

丫鬟应答着,扶着夫人向院子走去。

此时的院子里,站着好几个拿着长杆的人,她们轻手轻脚的粘着蝉,一旦黏上,便都开心雀跃起来。

夫人走出房间,看她们粘的很是起劲,不忍心出声打扰,扫了她们的兴,就只是静静的站着。

倒是有个奴才转身时,偶然发现夫人,连忙挺身站直,毕恭毕敬的问候。其余的人见状,也忙收起杆子施礼。

身穿青葱翠纱裙的玉芯,拿着粘蝉杆,兴冲冲的从人群中跑出来,高举着手里的小布袋,炫耀道:“娘,你看,我粘了好多只蝉了,我们现在正在比赛粘蝉,看谁粘的最多,粘的最多的人,可以从粘的最少的人那里得五文钱,我觉得我很有可能获胜哦。”

夫人轻轻一笑,说道:“你啊,就会折腾,大热天的也不怕中暑。”

玉芯嘿嘿一笑,说道:“蝉声这么聒噪,我不让人粘蝉,您怎么能休息好啊?”

夫人说道:“本来听着听着蝉声,我也就睡了,但是你突然拉来这么多人,在院子里一阵折腾,我还怎么睡的着,你们也别站在太阳底下了,都快下去,以后别再跟着小姐瞎胡闹。”

那些人应声,连忙拿着粘蝉杆回去,只留下那个扎着双垂髫的丫鬟。

夫人对那丫鬟说道:“采儿,有时候你也要劝劝小姐,别跟着她一个劲的瞎胡闹。”

丫鬟采儿看了小姐一眼,噘着嘴,说道:“夫人,你也知道小姐的脾气,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怎么劝嘛。”

夫人看着眼前一脸笑嘻嘻的女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是,哪像一个小姐?三天不上房揭瓦,你就皮痒痒,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不得说是我们没有调教好,胳膊肘和腿上的伤都好了?”

玉芯说道:“都好了,那么点小伤,不算什么。”

夫人说道:“下次你再好好的大门不走,去翻墙,我一定告诉你爹,让你爹用家法好好的教训你一顿。”

玉芯笑着说道:“那还不是你们让我禁足,让我不得不翻墙出去玩嘛..娘,就算你告诉爹了,爹的肚量那么大,我相信他不会随便动用家法的。”

正说着,一个奴才急匆匆来报,说老爷回府了。

夫人说道:“这么久才散朝,老爷一定饿坏了,快去叫厨房把准备的饭菜端上来,再拿些冰候着。”

那奴才应了一声,返身向厨房跑去。

老爷下了轿,走进府内。

夫人帮他更衣,换上常服。

看到老爷一进门,就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夫人小心的问道:“老爷,朝廷上出了什么事了吗?”

老爷深叹一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皇上自登基以来,荒废朝政,一直不上朝,我们几个老臣无论怎么进谏劝说,他都一概不听,而且,还执意重用那几个宦官,对他们言听计从,整日沉溺于逸乐,不思进取,真怕他长久下去,会毁了先帝留下来的基业。”

“爹,皇上如此的不走正道,你可一定要好好地收拾他。”

玉芯端着一碗酸梅冰沙,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夫人说道:“你个傻孩子,说什么傻话,你爹是臣,皇上是君,臣能收拾君吗?”

老爷问道:“玉芯,今天没在家惹什么事吧?”

玉芯笑着回道:“爹,我这么听话,怎么会惹事呢?你看,我还特意给您端来了一碗冰沙呢?”

老爷整理了一下衣服,接过冰沙,吃了一口,说道:“嗯,瞬间清透冰凉,感觉在朝堂上受得火气,都压下来了。”

玉芯趁机说道:“爹,娘,我养的那只猫又跑出去了,我就不吃饭了,我去把它抓回来。”

老爷疑惑道:“猫?家里什么时候养猫了?”

夫人解释道:“是她前不久从外面捡回来养着的野猫,玉芯,猫丢了就丢了,它想回来的话,早晚会回来,外面那么热,就不要乱跑了。”

玉芯一个箭步冲出门,说道:“娘,我还没有教它认家门呢,它回家会走错门的。”

夫人急问道:“你不吃饭,肚子不饿吗?”

玉芯回道:“不饿,我肚子里早上的饭还没有消化呢。”

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怎么生的就不是个小子?”

老爷笑道:“还好不是小子,我就喜欢我们这个闺女。”

夫人拽了拽他下巴上的胡须,说道:“你就偏护你这闺女吧,小心以后没人敢娶她。”

“轻点,轻点,疼..”老爷捂着被拽的疼的下巴,说道,“我一个堂堂朝廷大员的女儿,不怕嫁不出去,就是怕到时候舍不得嫁啊。”

夫人沉默下来,好一会儿后,才说道:“老爷,你觉得我们女儿有没有什么变化?”

老爷说道:“不是有没有变化,而是自一个月前那场大病后,性情大变..不过,不管她变成啥样,她都是我们的女儿,她现在活得比以前更开心,这是件好事,虽然皮肤晒黑了点,不过也健康。”

夫人赞同的点点头,说道:“或许是在这一病之后,想通了与宁王之间的感情,真正的做到放下了,这宁王也是,既然身上早有婚约,为何又要勾引我们女儿?而且一直隐瞒到结婚也不说,把我们女儿当傻子一样,一直蒙在鼓里,真是太可气了!”

老爷说道:“已经过去了,就不要生气了。女儿都已经放下了,我们也不要再提了,免得又勾起她的伤心情怀,让她又倒在病榻上。”

夫人哀叹一声,随着老爷出门去用午饭。

京城,繁华的街道上,车马如流,人群熙攘。

玉芯和采儿一路追着逃跑的小猫,又是弯腰到处寻找,又是奔跑相逐,即使穿过往来众多的街道上,也丝毫不收敛成大家闺秀的样子,依旧我行我素。

当看到小猫跳到别人的摊位上,两人立即合围,欲要一击即中。

可惜,小猫太灵巧,轻轻松松跳到别处,两人又只得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追。

看到小猫穿过人群,停在对面的空地上,悠闲的舔着爪子,整理猫毛时,玉芯忿恨的弯着腰一头冲过去。

“砰”一声。

只关注猫,没关注人的玉芯,一头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玉芯揉着被撞的脑袋,还未来的及看清楚撞得是什么人时,就见那人捂着下身,满脸痛苦的栽倒在地。

跟着他的人连忙上前询问是否有碍。玉芯也很想去问,但刚张口,就听不远处的采儿喊她,说小猫上了屋顶。

玉芯连忙小跑过去,小猫果真优哉游哉的漫步在屋顶上,偶尔扭头望了望玉芯,慵懒的眼神里似是不屑,又像是再说,你来抓我啊,你来抓我啊,有本事你上屋顶抓我啊..

采儿问道:“小姐,小猫上屋顶了,我们再怎么抓它?”

玉芯沉吟片刻,说道:“我上去抓它。”

采儿一把拉住她,说道:“小姐,你别上屋顶,要是夫人知道了,又该说我了,而且,万一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办?屋顶又不是墙,这一摔下来,可不是擦破皮,留点血那么简单。”

玉芯说道:“乌鸦嘴,我还没上去就说我摔下来的事,放心吧,我没事的,夫人那,有我呢。”

说着,玉芯顺着小猫爬上去的梯子,登上了屋顶。

玉芯看了看屋顶下面,不由地有些背脊发凉,心惊胆战,妈呀,这么高呀,这要是不小心摔下去,岂不得摔折了。

抬头再一看不远处的猫,卧在屋脊上安安心心的休息,玉芯哼哼一笑,一步一步的慢慢朝它挪去,小样,我还制伏不了你了。

小猫卧在屋脊上,一副慢悠悠的等着被抓的样子,惹得玉芯心里又是开心又是生气。

开心的是费了半天努力,终于要抓住它了,生气的是小猫似乎是因为可怜自己,跟着它跑了大半条街,连它的一根猫毛也没揪住,它便卧在那里甘愿被抓,不想再跟着主人到处折腾,丢人现眼。

正当玉芯一边哄着小猫,一边向它慢慢靠近,离它仅有一米之远,伸着胳膊就似乎能触碰到它时,屋顶下突然传来采儿的尖叫声。

玉芯回头一看,只见采儿身旁围着几个陌生的男子,似是想要强行把她带走。

玉芯生气的嗖一下站起来,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指着下面的人,鼓足力气,大吼道:“无耻小儿!青天白日,天子脚下,尔等竟敢公然骚扰我丫鬟!尔等是否身上皮痒,欠棍棒伺候!”

语出惊人,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驻足,抬头仰望,惘然的看着屋顶上的人。

玉芯被众人看的脸霎红,尴尬不已。但一看那群围着采儿的人,也抬头看着她,便忙端正身子,继续以狮吼功力大吼道:“尔等还不速速从我丫鬟身旁离去!小心我报告府尹,缉拿尔等,绳之于法!”

那些人面面相觑,十分不情愿的从采儿身旁离去。

采儿望着站在屋顶上,威武无比的小姐,激动的正要大呼赞叹时,脱口而出的却是:“小姐,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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