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一脸气冲冲的,拿着剑,砍谁去?”
那人好奇道,抬眼看她的刹那,余光偶然瞥见那几个隐藏在人群中,行为却有些异样的人。
等那人再定睛细看时,那群奇怪的人哗啦一下,全都各自散开,并快速混入人群里,让人再也无法找到。
玉芯瞅着他,冷冷说道:“让开,别挡着我去劫狱!”
“劫狱?”
那人一听,顿时笑起来,说道:“还有你这样劫狱的?大白天去不说,还在大街上跟人说你要劫狱,这不早早的就暴露你的身份,被人抓起来了。”
玉芯恨恨的说道:“我已经生无可恋,死不可惜,无所谓了。要是采儿她们也被害死了的话,我活着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让开,别挡着我的去路!”
说着,玉芯绕过他,继续向前走。
不想没走几步,就又被那人拦住,她走一步,他就拦一步。
“臭小子,你想死啊,上次在你的将军府没整死你,现在皮痒痒了,想让我出剑刮你的皮了?”
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侍卫一听,连忙上前准备护主。
朱寿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说不定,我还能帮上点什么人?”
玉芯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虽然是将军,但你斗得过皇上身边的第一红人,刘大人吗?他连我爹,巧娘的爹都敢杀,天底下,除了皇上,谁还能制住他?不,皇上跟他一个鼻子出气,穿一个裤衩,好人坏人都分不清,这皇上肯定不会治他的罪,否则我爹也不会死了,皇上真够昏庸!你让开,管不了的事就别多问!”
玉芯伸手推开他,却不想被他一把抓住。
“放开!”
朱寿讪讪的松开手,说道:“你现在去劫狱,还没到牢房门口,就被人制住了,还能救人吗?”
玉芯一想,有道理,说道:“那好,我不去了,我晚上再偷偷过去,要是人救不出来,我也跟着她们去了,死之前,我一定要先咒那个昏庸皇帝,如此的用人不善,姑息养奸,我咒他早点驾崩,换个得力新主。”
朱寿身旁的侍卫一听,气的瞬间抽出腰间的剑。朱寿连忙伸手制止住。
玉芯见状,瞪着他们说道:“怎么,我说错了,你们还想动手杀我,咳,我还无所谓了,我巴不得再说大声点,传到那狗皇帝的耳朵里,让他稍微清醒一下。”
说着,玉芯冲着人群大声喊道:“狗皇帝!你就是一个昏庸无能,任人为奸,残害忠臣的臭皇帝!你压根就不是个好东西……”
不等玉芯说下句,朱寿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拖着她向一旁僻静的胡同移去。
周围的人被玉芯一吵嚷,纷纷侧头看向他们,朱寿的侍卫急忙吼道:“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们的狗眼!”
玉芯挣扎着推开他,说道:“你干什么!哦,你怕皇上知道你就在旁边听着,乌纱帽会保不住?胆小鬼!”
朱寿淡淡说道:“皇上没你说的那么昏庸,有些事,只是他还不知道而已。”
“不知道?我爹给他进谏多少次,他不是一次都没听吗?我爹临死前还在写那关于刘瑾的罪行,他一心为国,一心为民,忠心耿耿的劝谏皇上,最后,落了个什么结果?全家灭门!”
朱寿轻蹙眉,良久,方才说道:“皇上还以为你们家只是偶因失火,才致使全家不幸丧生,想不到,会是被他人所害。”
“哼,这种话,只有昏庸无能的皇上才相信,谁人不知,得罪了刘大人,乌纱帽难保,性命难保,全家上下都会遭殃。我昨天还偷听到,他派人把一个叫王守仁的人,逼得投江自尽了。朝廷上的忠良之臣,就这样一个一个的被无辜残害了。”
“王守仁,兵部主事王守仁?”
“你认识?”
“我……算是认识,听说他请愿去贵州龙场驿丞,想不到最后却是被人害的投江。”
“还不是皇上昏庸,对刘大人睁一只眼闭一眼,什么事也不管不问。”
“皇上不是昏庸,是因为很多事,下面的人都知情不报,皇上耳目闭塞,自然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是吗?”
玉芯疑惑的看向他,看他一脸肯定的样子,沉思片刻,说道:“既然皇上耳目闭塞,那我姑且试一次,我去告御状,救出采儿和巧娘。”
说着,玉芯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问道:“你身为将军,是不是进宫应该容易一点?”
朱寿迟疑一下,点点头。
玉芯拽着他,说道:“你先跟我去拿我爹写的折子,然后再带我进宫。”
“我……”
“由你带着,我进宫能容易点,否则我一个民女进去,还没等见到皇上,就被轰出来了。”
玉芯拉着朱寿回到租住的屋子,取出父亲生前留下的谏书,贴身放在怀里,跟着他向宫里走去。
宫门口站着的侍卫,各个威风凛凛。玉芯有些心虚的放慢了步子。
朱寿示意身旁的侍卫过去打招呼。那些人见了朱寿,毕恭毕敬的敬了一礼,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话也不问,就这样让两人顺利的进去了。
皇宫。金色屋瓦,红色宫墙,檐枋多施青蓝碧绿等色,衬以石雕栏板及石阶之白玉色,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用五个词来形容,则是:金碧辉煌,庄严绚丽,气魄宏伟,规划严整,极为壮观。
玉芯被这处处彰显帝王尊贵的皇宫,惊得目瞪口呆,看的目不转睛,脑袋摇转了一圈,又一圈。反倒是身旁的朱寿一脸平静,司空见惯一般,只顾着走自己的路。
这也没什么好奇的,毕竟大将军也会时不时的进进宫,看多了这些,自然不会表现出玉芯那样震惊、呆滞的表情。
玉芯大饱眼福后,才说道:“看来让你带着我进来,真是明智之举!既能轻易进来,又不会在这迷路。”
朱寿微微一笑,不说话。
走到金水桥南附近,玉芯惊诧的看到,一群大臣跪伏在地,刘大人趾高气扬的在众人走了几步,命人将榜文昭示在朝堂旁。
“他们在干什么呢?”玉芯小声的问道。
朱寿看着那群人,一言不发。
玉芯见他不说话,扭头望着他,问道:“你需不需要也跪过去?”
朱寿默然不语。
就在此时,一个鸿胪寺官走到百官之前,朗声宣读道:
朕以幼冲嗣位,惟赖廷臣辅弼其不逮,岂意奸臣王岳、范亨、徐智窃弄威福,颠倒是非,私与大学士刘健、谢迁,尚书韩文、杨守随、林瀚,都御史张敷萃、戴珊,郎中李梦陽,主事王守仁、王纶、孙槃、黄昭,检讨刘瑞,给事中汤礼敬、陈霆、徐昂、陶谐、刘艾洪、吕翀、任惠、李光翰、戴铣、徐蕃、牧相、徐暹、张良弼、葛嵩、赵仕贤,御史陈琳、贡安甫、史良佐、曾兰、王弘、任诺、李熙、王蕃、葛浩、陆昆、张鸣凤、萧乾元、姚学礼、黄昭道、蒋钦、薄彦徽、潘镗、王良臣、赵祐、何天衢、徐珏、杨璋、熊倬、朱廷声、刘玉翰、倪宗正递相交通,彼此穿凿,各反侧不安,因自陈休致。其敕内有名者,吏部查令致仕,毋俟恶稔,追悔难及。
切切特谕!
群臣听罢诏书,个个惊疑满面,悲愤填膺。
玉芯也是震惊半晌,呆愣在原地。
“皇上,说我爹和巧娘她爹与递相交通,彼此穿凿?昏庸皇帝,你还说他不昏庸!他们才叫做窃弄威福,颠倒黑白!亏我对狗皇帝还抱有一丝希望,现在看来,我高估他了,这份奏折,我爹写了也是白写!”
玉芯一气之下,扔掉怀里的折子,转身离去。
身旁的侍卫捡起那扔掉的奏折,小心翼翼的走到朱寿的身旁,问道:“皇上,玉芯姑娘走了,需要奴才把她追回来吗?”
朱寿望着金水南桥那群大臣,说道:“把刘瑾给朕叫来。”
侍卫领命而去,不消一会儿,刘瑾疾步走来,向皇上请安。
朱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朕什么时候下诏,让你命大臣跪于此地宣戒?”
刘瑾连忙伏地解释道:“皇上,这段时日,总出现大臣上疏诬陷奴才之事,说奴才为臣不忠,带坏皇上,让皇上只顾享乐,不思国家政事。皇上,奴才的忠心天地可鉴,奴才只是想让皇上在操劳国事时,也能舒展舒展心情。但那些大臣,不懂得奴才的良苦用心,他们只知让皇帝日夜辛勤操劳,却不懂体贴关心皇上的龙体健康。”
刘瑾畏畏缩缩的抬头,看了看皇上的面色,继续伏地说道:“皇上,您也知道奴才是被冤枉的,他们眼红奴才是身边的红人,所以用尽各种方法排挤奴才,陷害奴才,污蔑奴才,不少大臣因为害奴才不成,阴谋泄露,而毁了大好前程。奴才这样做,也是为了那些大臣好,给他们一个告诫,免得他们又因为别人的怂恿,而误入歧途,害了自己仕途。”
刘瑾说的词诚恳切,让原本满肚子是火的朱寿,一时无处可发。
朱寿将身旁侍卫手里拿着的折子,拿过来,扔到他的身上,说道:“你看看这里面写的什么?”
刘瑾连忙打开,一看里面写的全是他的罪状,瞬间哭泣起来:“皇上,这都是他们冤枉奴才的,奴才忠心,堪比比干,全心全意都只是为了皇上啊,皇上,您可不能听信他们的谗言,这都是他们有意而为之的啊,皇上……”
“好了好了,别哭了,朕问你,杨守随到底是怎么死的?”
朱寿有些心烦道。
刘瑾抽泣的看着皇上,一脸无辜的说道:“不是说,他是因为家宅起火,不幸烧死的吗?”
朱寿看了他一眼,说道:“朕听说你昨儿逮捕了两个乐坊的女子,把人放出来,记住,她们必须毫发无伤。以后这种不经朕允许,就宣召大臣的事,不准再干了。”
“是,奴才谨遵圣命!”
刘瑾俯身恭送皇上离去。
走在路上,朱寿身旁的侍卫小声问道:“皇上,刘公公如今日益胆大妄为,您就不处置他吗?”
朱寿沉默片刻,低沉道:“还不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