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怪物的想法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但第一次实施起来便已经颇有成效。
直到现在为止,大部分青龙帮弟子都还以为兮小怪只是一个不谙武功的文弱书生,就连七长老,在知道兮小怪是绝命毒医的传人后,对于他身上没有气机波动感到纳闷,趁其为自己把脉的时候偷偷输出一股内力对他进行探查,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七长老探查的手段很高明,就算是和他同等级的人也未必能察觉,但兮小怪可不是常人,自从修炼了石室里的凝气篇,他对气机的感觉便异常敏感,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将所有内力调到丹田里蜇伏起来,更是以意识支使浩瀚明珠对聚集在丹田里的内力进行掩饰。
本来,随便让别人探查自己的身体是很危险的行为,若是对方存了歹意,只要集中一小缕内力攻击你的心脉,很容易就能让你一命呜呼,也就是这小怪物自恃有保命利器,才这么大方地让人进行探查而已。
这保命利器自然是浩瀚明珠,经过一年的摸索,兮小怪对浩瀚明珠也算是比较了解了,当然,前提是拥有乌云兽这只万能解答器,不然,让兮小怪自己摸索,大概要花上很长时间才能弄明白这浩瀚明珠的妙处。
之所以放心让七长老进行探查,是因为浩瀚明珠已经将他的心脉重穴护住,一旦发现七长老心怀不轨,便可瞬间切断一切外在联系。
七长老确定兮小怪不会武功,心下对他的防备也缷下了几分,此时听得兮小怪状似关心的问候,脸色缓和下来,淡淡地说:“多谢小兄弟关心!”顿了一下又说:“小兄弟所交待之物老朽已经差人准备妥当,不知我们何时可以开始?”
“既然准备好了,那自然是越快越好。”兮小怪摆摆手说道。
兮小怪为七长老压制青宵乌云蛊的方法并不复杂,只是调配了一种可以令它暂时停止生长的药物让七长老服下,这种药物可以令七长老体内的蛊虫进入冬眠的状态,如果不服下兮小怪特别调制的一种药剂,这只青宵乌头蛊会一直保持冬眠状态。
至于七长老体内的蛊毒,兮小怪也出手解除了大半。当然,凭他的本事,将毒全部解除,甚至是将那只动弹不得的蛊取出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他并不想那么做,若不是想要引出七长老背后的那个人,兮小怪甚至都懒得理会他,反正他对于青龙帮的强盗作风没什么好感,在他潜意识中,觉得在这种帮派中能混到长老的位置,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服下药半刻钟之后,七长老惊喜地睁开了眼睛。此时,他的双眼已经恢复了正常,眼眸中的绿光已然消失不见,同时,他体内持续了很长时间的不适感也完全消失了,运起内力一探查,体内那只蛊果然蜇伏于一处,无法动弹。
七长老惊喜之后,目光微微一闪,道:“小兄弟果然有一套,此番得小兄弟暂解危机,老朽感激不尽。”
“七长老客气了!”兮小怪回道。
两人又寒喧了一小会儿,这时,一名青龙帮弟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伏在七长老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七老老顿时面色一变,“腾”地站了起来,厉声说道:“此话当真?”
“是真的,已经有三位长老过去查看了,七长老,您还是快点过去吧。”那名青龙帮弟子被七长老身上腾起的怒气吓得瑟瑟发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应道。
七长老此刻的神情有些吓人,浑身弥漫着浓浓的杀气,不过,在看到兮小怪刻意表现出来的苍白面色时,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很快收敛了杀机,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小兄弟,实在是抱歉,本帮出了点小事故,老朽要赶着去处理一下,烦请小兄弟先行移步,暂且在本帮委屈几日。”
“既然七长老有要事,那在下便不打扰了。”兮小怪装出一付心有余悸的模样,用手抹了抹额头上刻意逼出的冷汗,有些虚弱地说道。
七长老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交待门外的护卫送兮小怪回湖口堂别院,而后带着武统领一干人等匆匆离去。
回到别院,守候了许久的钟大夫迎了上来,卑微而恭谦地伺候着,几乎把兮小怪当成了神圣不可侵犯的祖师爷,恨不得拿个神龛将他供起来。
看在钟大夫态度这样诚恳的份上,兮小怪勉为其难地传授了他一些绝命毒医精心整理出来的医家心得,本以为这样便可以让钟大夫安分点,别老是在他面前晃悠聒噪。不曾想,这样一来,反而使得钟大夫彻底成了一条挂在他身后的尾巴,无论是吃饭喝水休息还是上厕所,钟大夫都抱着纸张笔墨兴致勃勃守在一旁,各种你想得到想不到的问题如连珠炮般从那干瘪的嘴巴吐出,犹如魔音贯耳,几乎没将这小怪物给逼疯。
直到夜幕降临,差点崩溃的兮小怪实在没辙了,甩出了当年绝命毒医训练他学习针炙之术的绝招——叫人找来一个练习针炙用的空心铜人,穿上平常人的衣物,然后让钟大夫隔着衣物为铜人施针,叫他能在一刻钟内准确无误地将银针刺入铜人周身三百六十五个穴位之后再来找他。
这样一来,可难倒钟大夫了。隔着衣物,要想准确无误地找出人体所有的穴位,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更别说铜人身上供练习用的孔洞细如针眼,而且时间限制在一刻钟之内,这在普通人眼中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钟大夫在铜人身上尝试了一下,发现兮小怪命人找来的铜人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在铜人里面灌满了蜡,银针刺入,感觉如在真人身上施针。不过如此一来,施针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只尝试了片刻,钟大夫便气急败坏地叫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刻钟,三百六十五个穴位,这……根本就是忽悠人的嘛!”
“不可能完成?你确定?”兮小怪斜睨了钟大夫一眼,不再说话,径自取过一包银针,十指翻飞,只片刻功夫,铜人身上便插满了银针。
颤颤巍巍的银针刺遍铜人周身三百六十五个穴位,兮小怪在施针过程中没有一针稍显迟疑或停顿,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脸上从容而淡定,令人产生一种“他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做到”的感觉。
“如何?”兮小怪淡淡地说道。
如何?钟大夫苦笑了一下。
这小怪物,太打击人了,说是一刻钟,可他连一刻钟一半的一半都还没用到,整尊铜人便成了一只明晃晃的刺猬了,而且每一针都是直入一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整齐得如同列队的士兵。
“小神医神技,小老儿只怕是穷一辈子也练不到如此水平!”钟大夫叹息着说,神色显得有些萎靡。
“你都还没尝试,怎就知道自己做不到?”兮小怪深深地望了钟大夫一眼,“我师傅说过,一个人,若是未出全力之前便认为自己做不到,那他这一辈子注定永远做不到;若连尝试一下的胆量都没有,那此人便注定了一辈子平庸无能。若想出人头地,必须对自己持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并付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方有可能成功。”
“你是没见过我师傅如何练习针炙之法,为了训练出针速度与下针的准确性,他可是拿烧红的钢针来训练的。”
“为了准确地感知针炙时的反应,我师父总会先在自己身上试针,甚至有过差点误伤自身致残的事故。”
“所以,在这世上,我师傅的针炙之术若论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以你钟大夫的资质,要想达到我师傅的程度虽然很难,但只要坚持不懈,仍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千万不要以为这世上有不劳而获的成功,君不见,在每一个成功者的背后,往往是汗水与鲜血交织,孤寂与痛苦相伴而来。虽然我比你要年轻,但付出并不比你少——”
兮小怪说完这番话,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钟大夫看着兮小怪双手拇指和食指上厚厚的老茧,惭愧地低下了头,思忖了片刻,朝兮小怪一拱手,神情严肃地离去。
打发走了钟大夫,兮小怪轻吁了口气,关上门,准备就寝。
忽然,桌上的烛火跳动了一下,兮小怪的案前多了一条人影。
来人着一身紫色暗纹镶金边的玄色锦袍,面容方正,肤色白晰,年纪看起来约四十左右。
“你来了!”惊见此人,兮小怪没有半丝惊慌,反而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就好像提前相约的朋友,见面时随意打了个招呼。
那人并不答话,左手翻过一只细瓷白玉茶杯,径自斟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虽然那人看起来从容而淡定,但兮小怪仍从他那微微颤抖的指尖上看出了一点端倪,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大方地走到案前,坐到了那人的正对面,左手一翻,也是斟了一杯茶,旁若无人地喝了起来。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如同多年的老朋友般坐到一起,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