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来时的水潭走去,行至水潭中央,眼前忽地一变,他竟又回到了当初掉下来的那个空间。从水中涉回岸边,远远地,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浅青色衣衫的人影如狂风般卷了过来,“呯”地一拳击在兮小怪的胸膛上,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这半天你到底死哪儿去了?知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啊?”来人正是聂无人。
“嘿嘿,别激动啊,这件事,我完全不是故意的,这不,连我自己都像在做梦一样。我就是看到这水潭里有条鱼,想把它抓上来,哪想一走到水潭中央就跑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不过呢,这一消失,我已经找到出去的方法了。”兮小怪嘿嘿笑道。
“等你找到出去的方法啊,黄花菜都凉了。赶紧跟我走,南边的山上塌下来一大块,现出来一个洞口,我跑过去看了一下,正是出去的道路,若不是要找你,我早就跑得不见影儿了,哪还会有兴趣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聂无人扯着兮小怪就走,好像怕晚一会儿那个洞口又会堵上,他们就没法出去了。
“也不用那么急啊,总得让我弄干身上的衣服吧?”兮小怪说道。
“不行,边走衣服也就边干了,你要是实在觉得难受,也可以把衣服脱下来,反正我是不会说你有碍风化的……”聂无人才不管兮小怪的抗议,把他拖起来就走。
兮小怪和聂无离开后不久,盘龙山所在的山脉忽然发生了惊天动地的震动,一座插天去峰竟然在抖了几抖之后塌陷了下去,将那终年云雾缭绕的深谷填成了一座小山包,而当漫天灰尘散尽之后,那终年缭绕的云雾竟然也消失了。
挨着盘龙山的慕家现在可是忙得焦头烂额,因为山体坍塌,那强大的余震虽然不比通常的强大地震,却也足以将地上的石子震得跳上几跳,连带的将几间危房极别的房子连根拆掉,再将一些不够坚固的房子震塌半边,或者干脆将一些房子的瓦片震落下来,横梁拆下来……虽然并无人员死亡,但受了伤的却是不少。慕府一边派人去察看到底发生了何事,一边组织人救助伤员和清理、修葺建筑物。
而此时,距离此地五十多里远的地方,兮小怪和聂天人朝落云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两人买了两匹马代步。不要奇怪他们哪里来的银子,聂无人才不会像兮小怪这呆子一样,出门的时候将包袱留在了聂府,连碎银子也不带一颗,五年前带在身上的银两,他至今仍妥善保存着。
三天后,两人出现在了聂府门前,兮小怪一边往里冲一边毫无形象地高呼:“偷儿,我回来了,出来见客啊——”
兮小怪的话音刚落,一条白色的身影如闪电般窜入他的怀中,却是许久未见的小白。小白伏在他的胸前,嘤嘤地叫着。跟着,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身影也急窜了过来,一拳击在他的肩窝上,然后一把将他抱入怀中,用力地捶打他的背脊。
“小怪物,真的是你,你他娘的原来没死啊——”聂上人一番发泄后,推开了兮小怪,又笑又叫道,眼睛里有泪花在闪烁。
“呸呸呸,去你的,小偷儿,你干嘛咒我死?”看聂上人的神情,一定是慕苏魂那卑鄙小人来报过丧了,不然他不会在看到兮小怪平安归来后那么激动。
虽然口中咒骂着,兮小怪却为聂上人的真情流露感动不已,如果不是他兮小怪在对方心里分量不轻,聂上人一个七尺男儿绝对不会轻言弹泪。
另一边,却是聂无人和聂天人这对苦命鸳鸯相视无语。
“哥哥,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吗?”聂天人颤抖着伸出柔荑抚向聂无人的双颊,有些不敢相信地呢喃着,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她怕,如果这是一场梦,会因此而惊醒。这些年,为了寻找聂无人,她已经心力交瘁,哪怕面前的只是一个虚影,她也希望不要那么快消散,因为,这些年,她就是在梦中也难以寻到那令人心碎的影子啊……
“天儿,是我,我回来了。”聂无人握着聂天人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轻轻将她拥入了怀中。
聂天人伏在聂无人的胸前,那温暖的感觉,那熟悉的味道瞬间将她包围,聂天人终于确定,聂无人真的回来了,当下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嚎啕大哭起来。
闻讯赶来的聂老爷子,聂炎、聂烈也是眼中闪着泪花,脸上一片激动,却是谁也不肯去打断了深情相拥的两人。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聂烈眼睛通红,声音颤抖着,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聂无人虽然是他的义子,可是在他的心中,聂无人就跟自己的亲生骨肉毫无两样。
情绪终于平复一点之后,聂无人轻声安慰了聂天人一下,然后跪倒在聂先行、聂炎夫妇、聂烈的跟前。
“无儿拜见爷爷、拜见伯父伯母、拜见爹爹,孩儿不孝,让大家担心了。”聂无人深情地道。
“好好好,回来就好……”聂先行也是老泪横飞,小心地扶起了聂无人。
就在聂炎高兴地吩咐下人为风尘仆仆的两人准备热水和干净衣服的时候,聂无人忽然严肃地对大家说:“我和兮小怪平安归来的消息最好暂时不要让外人知道。”
“这是为何?”聂炎不解地问。
“因为……”
接着聂无人将慕苏魂对两人所作之事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包括慕苏魂所说的大伙儿并不知晓的内情。
一时间,现场一片沉默,谁都不曾想到慕苏魂竟是这样的人。
“所以,此刻慕苏魂定然还不知道我们两个还活着的消息,此事我们一定要从长计议,免得打草惊蛇,再让慕苏魂有机会下手。”聂无人沉声道。
“没错。”聂老爷子愤怒地道,“慕家这小兔崽子,竟然将我们爷儿俩耍得团团转,还差点害死了我的孙儿兼孙女婿。哼,此仇不报非君子,就算慕家那糟老头找我拼命,我也非让那小子脱层皮不可。”
“传令下去,谁也不许将今日之事说出去,违者,杀无赦!”聂先行老爷子这下子可是发了狠了,连家族中极少出现的绝杀令也出动了,可见老爷子现在有多愤怒。
兮小怪和聂无人经过一番梳洗,自是精神了许多,尤其是聂无人,一袭合体的天青色镶边长袍衬着他挺拔的身形,更显得气宇轩昂,玉树临风。
“美男子啊,啧啧啧……”兮小怪摇头晃脑地对着聂无人感叹,“如果我是女孩子,一定被你迷得魂儿都丢了。”
“那是,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哥哥。”聂天人大方地挽着聂无人的臂弯,骄傲地说。
“哟哟,这是谁家的丫头,咋地这么不知害臊呢?就这么当众卿卿我我的,也不怕别人长针眼啊?”
“小屁孩,少在那里胡言乱语,眼红姐啊,找个小妞卿卿我我去,我就是要和哥哥卿卿我我,你待怎样?”聂天人双手叉腰,柳眉一挑,双目一瞪,出口大胆又粗俗,一付泼妇骂街的架式,哪里有小女儿家娇羞可人的模样?
“你你你你……”兮小怪指着聂天人气急败坏地叫道,“你才是小屁孩,人家现在正是青春年少,如那朝阳一样朝气蓬勃,如那刚绽的花骨朵一样活力四射的翩翩美少年,正是人生最好的青葱年华,哪里像你,就像是太阳快落山的迟暮老女人……哇啊……饶命啊……”
“臭小子,竟敢骂我老女人,皮痒了是不是?”聂天人一听兮小怪竟敢骂她迟暮老女人,登时火了,冲过来一把揪住兮小怪的耳朵,用力地提起来,痛得他如杀猪般惨叫起来。
“饶命啊,美女姐姐,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手啊……你就是那春天里的桃花,你就是那夏日里的荷花,你就是那秋天里的菊花,你就是那冬天里的腊梅,你就是那永不凋谢的花儿,你就是那不老的神话……姐姐,好姐姐,您赶紧放手啊……”兮小怪一边谄媚地讨好聂天人一边求饶。他终于知道聂上人为什么那么怕他老姐了,原来她这一手“揪耳神功”那是打败天下无敌手啊。
“哼,算你小子识相,现在就暂且放过你,下次再犯,绝对有你好受。”聂天人哼了一声,重新回到聂无人身边,恢复成小鸟依人的模样。
外面,聂家的大人们远远地听得屋子里这边打打闹闹,却也是个个脸上挂着笑意,并不打算阻止这些小家伙的胡闹,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只有真真正正将对方当成自家人,他们才能这样毫无顾忌地互开玩笑,互相打闹。他们这些人,都曾年轻过,也都曾拥有可以毫无顾忌地玩闹的好伙伴、好兄弟,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慢慢变了,变得成熟,变得矜持,变得圆滑,变得有所顾忌,也就失去了那份纯真与直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