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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前缘往事

青竹公子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驱动蛇钩又即攻上,他二人道行相当,正是棋逢对手,一时之间谁也占不到便宜。

这边淫花守宫见众妖斗得难舍难分,心中窃喜,寻思此时不溜更待何时?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当即猫着腰由灌木中匆匆而过,打算绕过众妖,悄悄下山,他走得十分小心,眨眼功夫绕过青竹公子与毒尾蝎王,暗舒一口气后,不敢懈怠,又继续前行,前方九尾姥姥与盘丝娘娘围困元贞子,极速旋转的丝笼带起滚滚烟尘,反而有利于他隐蔽身形,他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两只大腿哆嗦个不停,几乎痉挛起来了,心道再不抓紧时间过一会儿就来不及了,他这样想着,一鼓作气俯身狂奔,忽然脚下一绊,一个狗吃屎跌倒在地,蓦地里一张惨白的大脸出现在眼前,一双阴毒的大眼恶狠狠地盯着他,却是刘丹云的脸!

淫花守宫不由大喊一声,忽然右脚踝一紧,一股大力扯着他向后滑去,这一下险情迭起,淫花守宫登时惊得呆住,直到滑出三丈才反应过来,回头一看,见林丹宇正用他那长长的舌头卷着自己的右脚踝,一脸阴狠的朝自己瞪视着,淫花守宫只觉大劫将到,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竟会死在“自己”手里,此时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也永远不会想到自己的这张脸居然如此令人作呕!他深知被林丹宇捉住必死无疑,立即奋起毕生之勇拼死挣扎,双脚双手乱蹬乱抓,一时四周野草灌木尽皆被他拽起。忽然慌乱中摸到冰凉一物,有尖有刃,似乎非常坚硬,抓起来猛的朝右脚踝戳下,顿时一阵剧痛涌向心头,热滚滚的液体四溅,那东西不仅刺破林丹宇的舌头,由于用的力大了,竟透过舌头穿入脚踝,淫花守宫嘶哑着吼叫着,忍痛拔下那东西,拔腿便逃,他脚踝受伤,跑起来一瘸一拐的甚是吃力,瞥眼见手中那物长越三尺,通体漆黑暗无光泽,原来是林丹宇被污的飞剑。

猛听背后阴风袭来,知道林丹宇的长舌又即卷到,忙着地一滚避开去,林丹宇恨他夺去自己身体,又欲陷害师祖,一心找他拼命,也不顾舌头剧痛,紧紧追赶,淫花守宫用着林丹宇的身体,举手投足见十分灵动,林丹宇一时也追赶不上。

忽听一声惨叫自岩顶传来,只见九尾姥姥举着血淋淋的右手,手心紧紧攥着一颗人心,葛丹通仰面跌倒,左胸处开了个大洞,鲜血喷泉般从胸口呲出,溅得九尾姥姥满身满脸都是,她嘶声吼叫,狂笑不止,忽然右手用力,那颗人心砰然爆裂,更衬的她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狰狞可怖。

那边与盘丝娘娘相斗的高丹明与刘丹云见状,不由脸色铁青,刘丹云目眦欲裂,怒道:“无耻妖孽还我师兄命来!”指挥飞剑向九尾姥姥刺来,九尾姥姥不闪不避,袍袖一挥,飞剑被袖风击开,同时左手倏地前伸,迅如闪电,一把抓住刘丹云脖子,九尾姥姥嘿嘿冷笑,嘶声道:“元贞子,你的徒孙都这么脓包吗?”霍地丝笼内白光大盛,透过丝笼壁映天耀地,远远望去,那圆形丝笼真如一轮明月般,照得方圆数十里亮如白昼。

耀眼光芒如此强烈,照得九尾姥姥双眼微眯,而盘丝娘娘则以袖遮面,偏过头去,高丹明索性双手捂眼,一头栽进草丛里,接着便是轰的一声大响,震天动地,山岳为之颤抖,但见丝笼爆裂,百丈烈焰烟花般四散开来,落遍整个飞龙岩,山顶上立时腾起数丛火焰,猛烈气浪潮水般向周围蔓延,九尾姥姥与盘丝娘娘不由向后飘开数丈,而不远处青竹公子、毒尾蝎王、瞪眼蛤蟆、水儿等道行较浅的则直接被轰得倒飞出去。

但见光芒闪烁中隐隐显出一个人形,衣袂飘飘,正是元贞子,原来他引动玄真九剑中的列字决,使出裂魂剑气震裂丝笼,摆脱了盘丝娘娘的丝笼禁制,众妖被气浪震得四下飞散,唯有元贞子神色安然,纵然气浪如何猛烈却掀不起他衣角半分。

九尾姥姥飘开丈许,拂袖挥灭脚下火焰,她神色凝重,冷笑道:“果然是元贞教教祖,好大威风!哼,还你宝贝徒孙!”说完抓着刘丹云的手臂一甩,将刘丹云向元贞子抛过去。

元贞子见刘丹云来势劲疾,知道九尾姥姥在这一掷中运上了重手法,倘若自己接的不恰当,刘丹云立时便会被余力震得粉身碎骨,于是运起绵软掌力对准飞来的刘丹云轻轻一引,带着他滑了个圆圈,借力化力,瞬间将九尾姥姥注入刘丹云体内的那股大力消散于无形。元贞子刚刚把刘丹云放下,就听对面叫道:“师祖……”话音未落,早有一人越过层层火障急奔过来,在元贞子身前双膝跪倒,拜道:“弟子高丹明学艺不精,败于妖孽之手,有辱师门,还请师祖恕罪。”说完叩头不止,他跪下后刘丹云也翻身跪倒,磕头不迭。

元贞子前也不瞧他俩一眼,目光漠然望着远方群山,叹道:“小云,你就这么想要我死么?”他话音未落,高丹明蓦地弹起,手中明晃晃拿着利刃,直向元贞子小腹刺去,这一下兔起鹘落,连盘丝娘娘都看呆了,谁也想不到高丹明居然敢欺师灭祖。

元贞子神色不变,似乎早就预料到有这一招,不闪不避,提掌迎着高丹明一拍,啪的一声,正中他天灵盖,高丹明一击不中,痉挛着蜷缩在地,身上腾起一股青烟,这时另一边的刘丹云也挺剑直刺,被元贞子袍袖一拂仰面翻倒,再看高丹明时,哪里还有他的人在,唯有地上一条白色狐狸尾巴而已,而一旁的刘丹云也化成了一条狐尾。

元贞子若有所思的说道:“小云,你的魔尾九变终于练成了。”

原来适才高丹明、葛丹通、刘丹云三人皆是九尾姥姥以狐尾所化,意在瞒骗敌人,出其不备,暗施偷袭。九尾姥姥暗示盘丝娘娘,假意与自己以狐尾变化的假人打斗,再引他们与元贞子接近,否则高丹明与葛丹通还好说,刘丹云断的右臂却如何长全呢?

九尾姥姥怒哼一声,道:“你记得魔尾九变么?可否记得这套法术是谁创的?”

元贞子脸现愁容,默然不语。

九尾姥姥斜睨着他道:“似乎是一个姓信的道士,他为了讨好人家姑娘特地创了一套秘诀,是不是?”

元贞子默然踱了几步,缓缓点头道:“是我创的,我本是为了报答你救命之恩,唉,谁知一些皆是虚幻,既是虚幻,便该回头。”

九尾姥姥神情激动,大声道:“谁说是虚幻,我也曾真心待你,爱你怜你,可你不但不领情,还一声不吭的走了,你……你怎能对得起我!”

元贞子眉头紧皱,世间事就是这么奇怪,连天下第一的修道之士也为情所困,他显然有些激动,本来白净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喉头动了动,说道:“你我相遇本是计谋,你救我生还也是有所图谋,留我下来是为了躲避天劫,既然一切都是你自己谋划的,一切也皆为虚幻,我误入歧途,本是不该,知错不改,又何以为人呢?”

九尾姥姥神色凄然,嘶哑着声音道:“不错,我先前的确骗了你,你如果生我气,打我骂我我都毫无怨言,但为什么要离开我?”

元贞子抬头仰望星空,似乎出了神,过了片刻才道:“我向道之心日月可鉴,至于你我之事实乃孽缘,缘随风起,自随风落矣。”

九尾姥姥胸口剧烈起伏,浑浊的目光中竟隐隐有幽怨之色。

忽然脚步窸窣,一人自山坡下跌跌撞撞的奔上,手中提着一个圆咕隆咚的事物,到了近前一看,正是林丹宇,只见他满身是血,手里那东西血淋淋的,竟是他自己本人的人头!

林丹宇一张脸狰狞可怖,已近于癫狂,他一交扑倒在元贞子身前,带着沙哑的哭腔道:“师祖在上,弟子终于斩杀一妖,没有在您面前堕了元贞教的威风,如今弟子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唯有一死了之,还望师祖原谅!”

元贞子脸显痛苦之色,黯然道:“冤冤相报,因果循环,罢了,好孩子,你起来吧。”

林丹宇自从被九尾姥姥换了形貌之后自惭形愧,见了师祖更是深以为耻,恨不得马上找棵树撞死,是以兀自趴地不起。

九尾姥姥本来想利用淫花守宫暗算元贞子,此时计划已然暴露,她对淫花守宫的死活也便毫不放在心上了,只见她走上两步,说道:“信缘真,你还记得那个荷包吗?”说着向水儿腰间一指。

自从九尾姥姥停止打斗后水儿早就向只小鸟一样扑进奶奶怀里。

元贞子目光一窒,停留在水儿腰际,绕是他定力极佳,此刻神情竟也变得无比激动,颤声道:“这……难道……你真的……”

九尾姥姥脸上肌肉猛烈抽搐,双眼仿佛要射出电来,厉声道:“你终于想起来啦!你这个王八蛋!你连畜生都不如,还修什么仙!”

元贞子心中一凛,身子不自禁的颤抖起来,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个遥远的声音在耳畔回响:“这种香料好香啊,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我就把它包进荷包,让他时时配在身上,你说好不好?嗯,荷包要什么样的呢?你喜欢粉红呢还是绿色?哦!我想到了……如果是男孩子就做成绿色的,女孩儿就做成粉红的,你说好不好?咦?你怎么不说话……”

元贞子陷入回忆,怔怔不语,林丹宇却哪里能够忍耐别人辱骂师祖,猛然跃起来指着九尾姥姥骂道:“死婆子你算什么东西?也不瞧瞧你的德行,竟敢辱骂我师祖!可是不想活了么!”他平时温文尔雅,本不善与人争辩,更别说辱骂他人了,但听到师祖受辱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九尾姥姥本在等待元贞子的答复,谁知被这无知小儿没头没脑的痛骂一顿,她脾气火爆,哪能受得了这个气?咬牙切齿的说道:“小畜生当真不想活了。”冰火缠魂杖脱手飞出,幻作一道银虹,直向林丹宇击去。

九尾姥姥出手劲疾,林丹宇不及闪避,心一横,索性闭眼等死,忽觉一股清风拂过头顶,当的声响,似有金铁交击之音,忍不住瞪眼瞧去,冰火缠魂杖已然倒飞出去,却是元贞子运用无形剑气替他挡住这一击。

元贞子颤声问九尾姥姥:“孩子……怎么样了?”

九尾姥姥凄然道:“还能怎么样?她生下来没有爹爹,受了欺负也只得忍气吞声,自然被人家欺负死了!”

“啊!”元贞子睁着一双充满哀愁绝望的眼,绕是他修为已臻化境,听到自己孩子死去的消息也是哀痛欲绝,几百年来的心病终于有了结果,在外人面前,他是天下第一正教的开山鼻祖,道法天下无双,而谁又能知道那一个个宁静的夜晚,曾有一个人对月黯然神伤?他虽然精通占卜之术,却一次也不敢占卜那个人的状况,是怕么?还是出于一种来自身心的不安?

九尾姥姥凄然笑道:“哈哈哈,你这下满意了吧,老天真是瞎了眼,会让你这种人飞天成仙,真不知道地狱是用来关什么的。”

元贞子黯然道:“你说的很对,我实在不配成仙。”

九尾姥姥握着冰火缠魂杖的手因过于用力而发白,以充满仇恨的语调道:“你应该下地狱!”

元贞子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说道:“对。”

他二人一对一答,直把林丹宇听得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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