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的一番胡搅蛮缠，反倒打破了师兄弟间的沉寂，待阿碧走出门后，杜聪率先开口，问道：“师弟，这些日子，你在此处过得好吗？”
“好，好得很……”
牧野叹了一口气，徐徐说道：“湘王待我不错，在这吃穿不愁，还有阿碧妹子与我作伴，怎的会不好？”
杜聪看出了牧野言不由衷，道：“师弟，你千万别委屈自己，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牧野苦笑一声，道：“师兄，我牧野对军中之事一窍不通，帮不了什么忙，在这应天府里实在是闲人一个，若不是为了等到时机报答湘王、周军师赠剑之恩，恐怕早就向他们辞行，回隐山照顾师父去了。唉，师父他一个人，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罢了罢了，待今年春节过后，我就向他们辞行，回隐山去了，师兄你一人留在这，凡事可要当心啊！”
杜聪沉默良久，问道：“师弟，你当真要回去？”
牧野正色道：“我去意已决，师兄你就别劝我了！”
杜聪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师父年纪大了，总得有个人照顾，你此番回去，正合我意，只可惜了阿碧姑娘对你一往情深……”
牧野听到了阿碧的名字，眼中瞬间一亮，随即又暗淡了下去，悠悠地道：“我与阿碧妹子有缘无分，此事还是不要提的好！”
杜聪叹道：“也罢，个人有个人的缘分，强求不得，不提此事了，师弟，这些天一直忙于军务，未来看望你，你可否荒废了武艺？”
牧野“哈哈”一笑，道：“师兄，原来你是考教我武艺来了！嘿嘿，我虽一直闲着，但手上的功夫可没落下！”
杜聪笑道：“如此最好！”说罢，双脚一点地，一个疾冲过去，顺势拔出手里的长剑，便向牧野刺出，牧野运起玄铁剑，不急不慢，轻轻往上一挺，“砰”的一声，两剑相交，数朵火花溅了出来。
二人立即在房门中斗了起来，时而你攻我防，时而我防你攻，整个屋子内刀光剑影横飞，甚是绚丽，但结果还是跟年幼时在隐山一样，在数百招之内打成了平手，谁也没有占上优势。杜聪见牧野武功未生疏，心知他所言属实，这才找个机会收入长剑，跟着纵身一跃，跃到了房门。
牧野见杜聪停手，心里甚是不悦，但也只得把玄铁剑收回剑鞘，气道：“就这几招，我还没打过瘾呢！”
杜聪笑道：“师弟，来日若有机会，我再与你切磋武艺！眼下也不早了，阿碧姑娘在等着你出门看雪，你快些起床更衣去陪她吧。唉！这等时日恐怕不会太多了！”
牧野却甚是大度，道：“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那么多干嘛，珍惜当下才是！”他一边说一边换上阿碧为他找好的衣服。杜聪笑道：“好，你快去陪阿碧姑娘吧，莫要让人家等急了，我不便在场，就先回去了！”说罢，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漫天的雪花之中。
牧野默默地注视着杜聪渐行渐远的背影，喉结涌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仿佛被堵住了一般，结结实实地卡在嗓子眼里，无论做何种努力，都说不出口，良久，他才吐出了一句：“这就走了？”
牧野走出房门，只见雪花还在下着，此时却小了很多，它们像一个个顽皮的小精灵，轻轻地落在他的肩上，稍作停留之后，顺着风，又飞向了远方。
牧野触景生情，脑海中想起以前在隐山的日子，望着天空中飞舞的雪花，不禁叹道：“什么时候，我们能像这些雪花一样，过着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啊？”
他闭上双眼，一幕幕场景仿佛活了似的，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他看到有一次自己跟师兄杜聪一起下山挑水，快到山顶之时，一不小心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倒，水全部洒在地上，水桶也破了，自己一时间不知所措，唯恐师父责罚，顿时坐上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那时杜聪放下身上的扁担，交到他手里，闻言安慰道：“师弟莫要伤心，你把我的挑上去吧。”
还有一次，师父教会了他俩几个剑招，便回房中作画，让他二人相互对练。那时他初学武功，根基未牢，被杜聪一个剑花，挑去了他手中的剑，跟着左掌轻轻推出，打在了他的胸口上，他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杜聪见状，急忙奔上前去，扶起他，问道：“可伤着了么？”
……
幼年时的种种经历，一起涌上他的心头，心中顿时生出一阵暖流，可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回不去了么？
他想仰天长啸，想立即回到隐山当面质问师父，为何要把他俩逐出隐山，为何让他们去舍弃原本安静闲适的生活，而去参与这乱世无休无止的纷争？
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
他沉思良久，想不出这些问题的答案，脑子一阵绞痛，捂着头坐在了雪地上。
一阵北风“呼呼”吹来，掺杂着雪花打在他的身上，他没用内力抵抗，只觉得寒风彻骨，身上冷冰冰的，一阵疼痛，但身体上的苦楚又怎的能与心里的苦楚相提并论？
“牧大哥，你怎么了？！”
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语气甚是焦急，牧野强忍着头疼，抬起头，只见是阿碧踏着雪，不顾一切地向他跑来，牧野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轻声说道：“阿碧，你来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再度醒来之时，只见身上覆盖着两层棉被，阿碧坐在床边，兀自打着瞌睡，屋内暖洋洋的，一股甜姜汤的味道时不时渗入鼻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