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仿佛是老鼠的声音,走进最后一层后,一股腐烂腥臭的气味扑鼻而来,我慌忙捂住鼻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具横七竖八的尸骨骷髅,甚至落满了尘埃,缠着无数蜘蛛网。
我感到胃部一阵阵恶心反酸,翻滚着,几乎要吐出来。
一颗药丸递到我面前,那个人却没有说话。我有些警惕,却没有办法,只有服下。恶心的感觉瞬间缓解,原来是我多心了。想想可笑,他要害我,何苦用这么烂的招数!
烨走向石门处,拨开门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动作不急不缓。我看了眼这个尚且活着的尊主,也许下一眼的他,就再也睁不开眼睛。可是又不禁邪恶的想着,他会如此轻易的被烨扳倒吗?
烨的手指,纤长而苍白,左手握着一柄深灰色的剑,而握剑的手甚至有些松散,完全没有快要和人动手的模样。
没见发力,他左手的剑霍然出鞘,右手接剑,点足跳跃转身出剑仅在刹那间,让人始料不及。连一直摒住呼吸盯着他一举一动的我都吓了一跳,慌忙避开。
黑衣女子大惊,指间不知甩出了什么,银光快闪如流星直飞向烨。尊主紧急无措中无力出招抵制,便先闪身快移。烨的剑势瞬间扭转,右手一挥,那枚暗器便打偏了轨道。
“烨,你反叛!”黑衣女子声沉如铁。
烨泛起嘲讽之笑,突然手了剑,不再发起攻击。
我看向琴貊,她一副事不关己的笑容,袖手旁观。
尊主正待运气,突然吐出了大口的鲜血,指着烨说不出话来。
“尊主大人。”黑衣女子没有再发起攻势,而是扶住了他。
“很意外,是不是?”烨冷笑着,看着那边,“你怎么会中毒?你练的武功不是一向号称百毒不侵么?而你又无时不刻的小心翼翼。我和瑞研究了五年,总算找到了突破的方法。两种药,再加上这里的腐气,你的一身武功全废了。”
在他说这些话的同时,我仍不敢放松警惕,密切关注着敌我莫测的琴貊。
此时的烨有些疯狂,“是不是不知道药下在哪里?不是那杯水里,是杯子上。还有……影的玉箫上。”
他不知道是何种表情,浑身颤栗着,衣襟翻开的地方,露出了那抹绿色,是玉箫的一端和淡黄色的穗子,均被血染红。
“祭天大典上行刺尊主,烨,你的胆子倒是不小。不怕遭天谴吗?”黑衣女子忿忿道。
“天谴……天谴又怎样!若不是他当年的自私和逼迫,影就不会死,一切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我等了足足八年。”烨一字字道,“能死在她的玉箫下,也算给她报了仇。千钧圣女,若归降,我可饶你一命。”
“我呸!”女子愤恨道。
“成王败寇,本就是生存之道,非褐姐姐何苦如此执着!”琴貊轻描淡写道。
那个曾经凌傲万世的逍遥岛尊主,已迅速委顿了下去,“原来……原来是为了她……为了她……呵……”
他猛的再度运行真气,烨笑道,“越是强行运气,你便越是死得快。”
一句话未说完,他已经垂了头。
“尊主——尊主——”非褐摇晃着他的身躯,“你何苦如此,分明……你分明是有办法的……”
她霍的抬起头,对着我们三人,“是你们逼死了他!”声音沙哑,眼睛充满了血红色。
烨抽剑快如闪电,剑尖在离她咽喉一寸处停下,“我本来不想杀你的,要知道培养出一个你这样的暗器高手并不容易。但是你的表现让我很失望。这个时候,再来求我也留你不得了。”
话毕,剑横,血飞。而在这最后,她张开嘴,不知朝我吐出了什么。我大惊失色,急运真气闪身躲避。
一支细小的箭头状暗器,几乎是擦着我的右臂而穿入洞墙。带过的寒意后,还有火辣的痛感,惊得我背后一身冷汗。
安静了,四周都已然静了下来。一切都已经解决完毕。
烨低眼看着已死的两人,却没有半分的喜悦。半晌后,他拿下了那个死去的尊主手上那枚黑色玄铁戒指。
琴貊突然笑了,转向我,“烨,现在轮到她了。”
我心顿时一沉,“你们过河拆桥?”
烨道:“琴貊,你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不需要再插嘴,我自有分寸。”
烨按动机关,洞门开启。
“尊主万寿……”
洞门外的人,话未说完已发觉不对。中间有少许人,看脸色便知早已被烨所收买。
“尊主已归天,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新的尊主。”他缓缓扫视一圈,将手上的戒指显示在众人眼前。
“尊主万寿无疆,逍遥千秋永存!”
不知是谁带了头,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已是众口一致。
身后的石门开始落下,而我也将清楚的知道,上一任尊主与他身边死去的千钧圣女非褐在很久以后也将成为众多骷髅中的一具。那里死的,几乎全是祭典后祭祀圣女的尸骨。尊主又如何,再大的神通,到最后一样如其他任何一个普通人那样化为白骨。我开始明白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说的,“何为尊……?”
如同非褐后来的一句话,他本来是有办法的,逍遥岛的尊主如何会这样轻易的死去。烨早就告诉我,这种方式的胜算不大,因为有一种解法,只是他和瑞并不清楚具体是哪种解法。想必,这个前任尊主是知晓的,可是他却选择赴死。他给烨留了一条生路,烨给他留下了玉箫。这两个人中,似乎有一种他们自己才心知肚明的默契。
逍遥岛从底层到高层,向来都是凭实力而定。能毙了上一任尊主,那么烨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剩下的便是清理不服者和蛊惑人心了。
已近正午,烨侧头,问我:“你的那些朋友呢?”
“我不知道。”
他放开了这个问题,对身边一名男子道:“祭天大典开始。”
所有的人似乎都有自己的职责,而我有些茫然,不知该做些什么。
“你是否应该像个人质的样子呢?跟着我。”烨对我说。
我不解,“这个时候你应该不会这么放纵我,这么放心?”
他笑,“你要求的事情我还没做到,你怎会走。你千里迢迢从中原而来,不正是为了那个目的?”
我欣然道:“那你也该遵守诺言,把那两个人交给我了吧。桃源的事,我可以告一段落,因为我同样杀了你们很多人。但这两个人,我决计不能放过。”
“现在不行。”他坚决。
不远处,身着华服霓衫的薛灵儿被人押来,我又低声,“你答应过我,让她活命的。”
“无法保证,看她命数。”
我心头涌动着愤怒,却没有去质问他什么,因为我知道没有用的。这个人是不会受威胁,我一直赌的,不过就是他是否是一个守信之人。此时我自己恐怕也自身难保,因为我对他已无任何价值。高杨曾经告诉过我,在逍遥岛,只有尽力让自己有价值才有活下去的资格,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祭天大典,将圣女的血流干,然后弃尸于密室。
“铿——铿——”长鸣钟响起,时辰已到。
“尊主,北面有人突袭!”有人急促来报。
“南面也有人突袭!”
他们来了!我脑子快速运转着,希望能想到一个办法,否则我将成为他们的累赘和牵制。
“你的同伴来了。”烨微微笑着。
我该说什么呢?难道要对他说,你把答应我的事情做到,我保证带他们离开,再不相交?这怎么可能!我和漓魅他们的目的是报仇,夏谨皓的目的是救人,而其他的江湖人目的却是踏平逍遥岛,让中原武林雄霸天下!我如何阻止得了?
“怎么不说话?”
我坦白:“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突然凑过来,阴笑着,“你知道吗?我有必胜的把握。”
我蹙眉,横看去,扯出一点勉强之笑。
然,却是心惊!千钧已死,雪夕失踪,但另外的三位圣女却也不可小视。魔音的琴阵可敌千人,纵然来的是各派的高手,却也不免成为极大的阻碍。阎罗擅易容,烨如此的肯定,而她又未在这里现身,很有可能已经潜入到他们内部中。娆姬擅魅幻之术,适合单独对敌,不易出此大规模的打斗。
三使中,剑,毒,乐为三绝。我杀了剑使后,已经有新的剑使继任。二十四翼里,桑,焚二人已死,而高杨,据烨所言,早已回岛,自愿服用陵花剧毒而亡。其余二十一人,有两人在几年前已死,还剩十九人。可是这些尚且能够控制,虽上任尊主已死,少了一大劲敌,但烨身为双壁又多年策划这次的刺杀,武功同样深不可测。
这样的情形,再加之我和薛灵儿的牵制,逍遥岛的胜算极大。此地为逍遥岛的主据点,他们调动人手更为简捷。而朝廷的后援只可暗用,不可明调。这里是邬郦境内,容易引起两国局势的动荡。若把握不好,两国交战,便更加复杂。
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时候的你,和影一点也不像了。”
影?我突然间仿佛抓住了什么,从刚才的情形看来,影对他同样十分重要,或许我可以利用什么……
“何煊!”
“何姐姐!”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我霍然回头,一群熟悉的身影已在搏杀中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站在天台上,身边是邪笑着的烨,而娆姬,魔音,三使和一群陌生的人在我们周围。
逃?难如登天!更何况,同样被围着的,还有已经昏过去的薛灵儿。
在逍遥岛的强势攻击下,站在高处的我感到他们的前进如此的困难,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人海所吞没。而驻扎在山底的笑面武士,也在一拨一拨的上来。
纵然笑面武士和他们这群堪称高手的人相比,强弱悬殊较大。可是人,毕竟不是神,体力在这样的攻势下消耗完后,即便打了过来,也无胜算可言。
“姑娘,不打算去帮忙吗?”琴貊笑看着我。
我冰冷着脸,看了一眼这个清秀,欲笑还颦貌似江南女子的圣女,烨怎么会让她活得太久呢?如此墙头草的手下,不杀可是大患。但这个女人也不傻,必然会想一系列对策。而娆姬圣女仿佛事不关己,好似就算打到了身边都不会去多看一眼。其他人脸色各异,各怀鬼胎。
烨,你胜了又如何,同样是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而逍遥岛中这样多的祸患要整顿,你又要费多少心力。而你在内斗之后想重振昔日的实力,又要多久?这场仗,你确定要打吗?
沈西岩,刘枷沐,带着催若婵的慕妍,漓魅,白嗣之腾空而起,直向天台而来。
擒贼还需先擒王!
可是若婵的确拖了后腿,所有人中,慕妍的实力最强,可与烨一拼,而现在……
我看向远处,不由一惊。我们的人中,有一人突然变脸,转向杀起自己人,在措不及防下,那边的人更加处在弱势了。阎罗圣女果然混在其中。可是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才现身,怎么在上山之前不将事情解决呢?我顿然明了,她也不打算让烨如此轻易的反叛成功吧,正好趁着这次,削弱烨的实力!
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呢?特别是看到背对着我的毒使,他的手已经开始有了动作。我用什么做武器呢?
我低眼,小拇指微微动了动,银白色的指甲套,坚硬无比,而尾部呈尖角状。
我有些邪恶一笑,猛的运真气发力,双手前举。
始料不及的毒使惨叫一声,倒地身亡。那一击,正中心脏,而我,用了全力!
我即时感到周围人的敌意,心一慌,看向烨。而他竟一直看着我,眼睛有些失神,与平日完全不一样。我感肯定,他看到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
“烨,我杀了你一个人,不会介意吧!”话说出口,方觉得傻,不是找抽吗?
他蓦然回神,手指掐在我的脖子上,却没有用任何力道。我跟着他,往后退了两步。
“放开她!”与剩下的二十四翼拼杀中的刘枷沐面目狰狞,几乎吓了我一跳。我很想告诉他我现在没事,但对着周围一干人的敌意却半句话也无法说出口。
我见离最近的几人也有些距离了,将声音压得极低,“烨,再做个交易,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