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回去，别人都已经睡了，只有阿青一个人还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两只脚放在面前的一个蓝色塑料桶里，桶里是水，水里是衣服，衣服上有洗衣粉的泡沫，看见他们进来，道：你们都干嘛去了？夜不归宿。
阿凡扶不省人事的阿裕回屋，牵牵道：看不出来吗？
阿青道：又喝酒去了？喝成这样，不要乱吐啊，回头又一屋子的酒气。
牵牵道：他们经常不胜酒力啊？
阿青道：要经常我早把他们赶出去了，一次都够难受的。
牵牵道：吐的人更难受。
阿青道：知道难受干嘛还要吐？
牵牵道：不吐更更难受。
阿青道：那为了他不难受就让我们难受？
牵牵道：那你下次也不胜酒力还他们一次，这样就扯平了。
阿青道：得，我可不那样喝酒，能喝多少就喝多少，老过量干嘛？这跟超载一样，该罚款的。
牵牵道：哎哟，你说罚款我想起来了，先别罚，那个阿裕要跟你请几天假？
阿青道：请假？马上六一了还请假？请什么假？
牵牵道：就请六一的假。
阿青道：六一的假？儿童节哎，他过节啊？多大了都？过父亲节还差不多。
牵牵道：你讲对了，他要请的就是陪产假？
阿青道：陪产假？你别吓我，他结婚了有小孩了？
牵牵道：你看他刚才进去那个样子，就是在外边喝酒喝多了，然后把烧烤摊的桌子掀翻了，差点跟老板打起架来，最后赔了人家钱还被惨训了一顿，这赔惨假该给吧？让他调整调整心情。
阿青道：什么啊？我以为真要生小孩了呢，都没听说过的，静悄悄的就要当爸了，润物细无声啊？没假，明天早起干活。
牵牵道：陪产是开玩笑的，假是真的，喝成那样，明早真不一定能醒得来。
阿青道：知道明天上早班就不该喝那么多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轻重缓急的，都这样夜里十二点了请早上八点的假，让别人怎么安排？
牵牵道：那这样，明天早上我替他好了，我醒得来。
阿青道：你明天上什么班？
牵牵道：也早班。
阿青道：那你怎么替他？
牵牵道：我请假。
阿青道：有你这样的吗？不准。
牵牵道：阿青，明天是周三，早上一般没多少事的，少一个人也不是说就不能开门了，这样吧，他下午如果醒来了就让他去上个晚班，他如果没去我就接着上，保证两个人的量，行了吧？
阿青道：不是你这么说的阿牵，我知道你心肠好什么都替人家考虑，但是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挂在墙上不是用来遮灰的，今天你随便请个假后天他没事迟到半小时，你一个人能都顶上啊？关键靠自觉，不自觉就按章行事，不能太讲人情。
牵牵道：但是也不能一点都不讲啊，阿裕今天确实有事。
阿青道：排班是周日就排好的，有事不能错开啊？再说，喝酒也叫有事？
牵牵道：是有事了才去喝酒的。
阿青道：有事了就一定要喝酒啊？那以前酒还没出现的时候有事了怎么办？
牵牵道：酒是猴子最早造的，别说人了，动物有事了都喝酒。
阿青道：屁。
牵牵道：哎，一个女孩子，真是，位置不对。
阿青道：什么位置不对？
牵牵道：你刚才散发的那个字，不应该从嘴里出来的。
阿青拿起手边一本杂志扔过去道：我去你的。
牵牵接住，道：又说脏话，又动手打人，一点都不温柔贤惠，照这个表现，十天之内都嫁不出去。
阿青笑道：嫁不出去你负责，说脏话打人都是被你逼的。
牵牵道：我可不负责，你这是自然流露，我还能逼你？
阿青道：哎，你跟那小姑娘进展怎样啦？
牵牵道：哪个小姑娘？
阿青道：跟我这还装蒜，就咱们店里那个，林妹妹，哎哟，这酸的。
牵牵道：哎呀，喊个林妹妹怎么了？就是一个称呼而已，那我以后喊你小青姐姐，行不？
阿青道：还小青姐姐，你当你是许仙啊？还是专心做你的宝哥哥吧，我可不是法海。
牵牵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了，哪有那么多意义，要一个字一个字研究就没完没了了。
阿青道：名字还是有点意义的，不然为什么取名都是一件大事呢？
牵牵道：那你为什么叫赵中青？
阿青道：我是中国好青年啊。
牵牵道：这个我知道，我是说为什么有个赵字？
阿青恨不能变身长手罗汉一巴掌拍过去，道：难道跟你姓隋啊？
牵牵道：不敢不敢，闹着玩的，我知道差不多是你说的那个意思，但是好不好且不说，你生下来就青年啊？最多也就中少吧？还有，以后老了还能叫中青？得叫中老了。
阿青扔过另一本杂志道：你那臭嘴，我才花样年华就终老了，你才终老呢。
牵牵又接住，道：中不中都会老的，趁着现在年轻，好好虚度光阴。
阿青道：虚度？
牵牵道：我是说谦虚，人一谦虚，就会自感不足，知道不足，就会好好努力来填补了。
阿青道：那你要填补些什么？
牵牵道：首先我认识的人不足，我要尽量多接触一些，这世界上几十亿人，我叫得出名字来的不到一千个，大家也就百十年，难得这样机缘巧合生在同一个时代，为什么要彼此陌生呢？
阿青道：这么多人你认识得过来吗？
牵牵道：也不是刻意去认识，就是凡是认识过的都记着，都不忘掉，就可以了。
阿青道：那然后呢？
牵牵道：然后我的阅读不够，包括看书看电影，这些都是我的喜好，古往今来那么多书那么多电影，虽然有很多垃圾，但好的也很多，我要尽我所能多看一些。
阿青道：再有呢？
牵牵道：再有就是游历不够，就是到处走，现在不像以前，交通足够发达了，去哪都不会脚痛，世界上不管自然的还是人文的，有许多地方都值得拜访值得久住，我想都去领略一下。
阿青道：还有呢？
牵牵道：还有就是你刚才讲的小姑娘了。
阿青道：啊？这个你也不足也要尽可能多一些？
牵牵道：如果可能当然了。
阿青道：没看出来你居然也有这样心思，真是斯文败类，明天我就跟你林妹妹讲去。
牵牵道：哎，我是说时间上尽可能多一些，不是说数量上，我要真像刚才讲的一样干这干那去了，我不敢保证我喜欢的姑娘也愿意跟着我一起四处漂泊，也不敢保证她会一直在一个地方等着我回去，所以如果真的要分别，我希望在认识与分别之间能尽量多一些日子。
阿青道：那就是说，还是不能跟一个人在一起一辈子了？
牵牵道：也不是，真有我愿意这样的，我也会的，山山水水就在那里，随便几时都可以去的，姑娘就不一样了，我要不守着她，也许她随便就跟什么人去了。
阿青道：这么说还没有丧尽天良，林妹妹还有点指望。
牵牵道：你就只知道替她说话，男人就都那么朝三暮四？也许有一天她弃我而去了呢？
阿青道：不会的，女人都是痴心的，只有男人才负心。
牵牵道：那你一定是为哪个负心男人痴心过了？
阿青道：说来话长。
牵牵道：啊，那就别说了，快一点了，该睡觉了。
阿青道：哎，听你说半天就不听我说啊？
牵牵道：这种事情要选个黄道吉日沐浴焚香娓娓道来的，今天比较仓促，改天我请你说，好不？今天就早点休息了，明天都得上早班的，你看你衣服都泡半天了也该洗了，脚都泡发白了，你就用脚洗衣服啊？
阿青一边用脚搓挪衣服一边道：嗯哪，你才知道啊？
牵牵道：我说怪不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臭脚丫子味呢，原来来源在此。
阿青一脚甩出水花纷飞，道：香着呢。
牵牵擦脸道：香，香，也是好事，手穿衣服，脚洗衣服，有动同劳，分工明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