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学了,因为一个月前,我亲爱的老爸,一个原本领着5000元月薪的三级厨子中了三注6000万的大奖,我也荣誉地升为暴发户的女儿,仅仅一个月时间,他换了房子,换了车子,换了工作,甚至未经我的允许,帮我换了学校,幸好这里的人我还没混熟,无谓送别戚戚,宿舍没进去多久,也无谓箱铂满盆,进去孑然,出亦如是。
可笑,读了一年的学校,一个小包了无痕迹,多久以前,一个长发女子,曾很认真的告诉我,若不是有她,我苏米便只是一团空气而已,她站在操场上指着我的脑门儿说。风很大,她一头黑发被风吹的仿佛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不停延伸,几乎把我吞噬。
她说,苏米,这世上怎么还有你这么不知好歹的人?若有一天你化作泡沫,我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她恶狠狠地撕掉了手上的录取通知书,转身离去。
我拎着小包,看着学校大门,这是我当时一意孤行选的学校,也没有待多长时间就这么不留痕迹的离开,她说的对,没有她,我就是只如空气般存在。
新的学校,有着山一样大的大门,现在门前的自己仿佛一只小小的蚂蚁,因为过于渺小,导致跨过门的短短距离,让我几乎走了一个世纪,前面带路的老师不时转身看看我,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都是一副诧异的表情,不知道是因为我的缓慢,还是因为他身后的人居然没有消失。
就这样,我们缓慢地走进了这所号称全市最豪华的贵族学校,乘上了开往教学楼的校车。
在教务处做了登记,领了课程表,然后又乘上去往宿舍区的校车,这个学校大得离谱,每去往一个地方都要乘最少十多分钟的车,有钱有关系的,可以自己开车,就像窗外那个大太阳下开着敞蓬的少爷,炫富已掩盖了太阳的灼热,他流着汗,单手开着车,自以为很帅气,还不时朝着校车的方向高傲的挑一挑画的浓重的眉毛,然后不疾不徐的跟在校车旁边,继续享受校车内各种惊叹的眼神。
少爷一直把我们送到女生宿舍门前,后来终于想起自己的性别,这才怏怏离去,看样子,他还没享受够暴发户子女们的羡慕眼神呢!
下车的时候,不知怎么的除了我以外都三三两两的挽在了一起,互相打听对方住哪个寝室,当听到对方和自己不在一栋宿舍楼的时候,那表情真是悲痛欲绝,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就好像她们不是十几分钟前才认识的,而是认识了几个世纪。
我背着小包,轻飘飘地从人群中走过,不理会任何人,当然也没人理我,就这么默默的走向我的宿舍。
416,白色的门板上挂着黄铜的牌子,用罗马字体写着这三个数字,对于这个学校的配置来说,这三个简单的数字显得过于朴素,按我的逻辑,它应该用金牌打造,一层楼印的金黄闪闪,那才是有钱人的公寓。铜,多没有档次。
推开门,里面是个三室两厅的小公寓,客厅里简单的放着一个淡蓝色的沙发,一张纯白的茶几,沙发的对面不是电视,而是一整面墙那么高的书架,却是零散的放了几本书。
在我正在打量宿舍的时候,其中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我看不到她的脸,当然不是因为什么灵异事件,而是那张巴掌大的脸上正糊着不知道是什么的蓝绿色浆液。
她走到书架边上的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才抬起头来说:“你是新来的吧,你的房间在那边。”她指了指对面的房间,那手指纤长而白皙,仿佛炫耀一般,她还轻轻的摇了摇手指。
我点了点头,然后就要进去,却被她喊住。
“欸,你不想知道住在你隔壁的是谁吗?”她放下水杯,拄着腮帮看着我。
我不说话,也看着她。
良久,她抱住了脑袋,叹了口气,懊恼的说:“这个房子的怪人还不够多吗?又住进来一个。”
见我又要离开,她直接走了过来,拉住我的衣摆,说:“住你隔壁的女人啊真是没有见过的品种。”见我有点讶异,她解释到,“你见过180的女生吗?你见过只用一拳就把男生打趴下的女生吗?这样也叫女生吗?”
我有些吃惊,不是因为她对另外一个室友的形容,而是这几年来第一次有人可以和我说那么多话。
她说完后,看了看墙上的钟,火急火燎的跳了起来,一边喊着糟了一边冲进了洗手间,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这一次我终于碰到了房间的门把,正要拧开,就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那个180女孩走了进来,她站在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了我,我听见她的呼吸由平缓转而急促,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了过来,直直地立在我面前,然后用纤长的手指挑开遮住我眼睛的刘海,她露齿一笑,说:“哟,苏米。”
她的表情一如当年,仿佛没有那次天崩地裂的争吵,没有撕心裂肺喊出的绝交……
我轻轻地喊她的名字:“好久不见,月惜。
厕所的水声停止了,那姑娘走了出来,脸上的浆糊被洗的干干净净,一张精致的素颜显露出来,她一边拍打着脸颊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我们,然后有些尴尬的笑着说:“原来你们认识啊,真是缘分,呵呵呵呵!”她的笑声有些干涩,毕竟就在几分钟前,她还在某人的旧友面前,大声说着某人不像个女人,她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贴到了自己的房门,然后风一样钻了进去。
月惜有些莫名地看着她的举动然后问:“这家伙怎么了,好像在怕什么?”
没有回答,说实在的,那个陌生又怪异的女子,我一点也不在乎,就算她炸了市政府,上了报纸头条,对我来说也只是某某路人,何况她只是闲急无聊对我碎碎念呢!
“苏米,你怎么还是老样子?”没得到我的回应,她皱了皱眉,然后弯下腰把视线移回我的脸上。“淡漠的让人心寒。”
我依旧没有回应,只是用那种涣散的目光看着她,直到那张原本有些许微笑的脸渐渐沉了下去,直到她转身离去,直到听到那厚重的摔门声,我才转身走进房间。
怎么办呢?我的思绪还停留在那天,空旷的操场上,偌大的风声都没淹没那两个字眼,小声而清晰,她说,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