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的长春,已是白雪皑皑的世界了。夏伟紧裹着羽绒服,踏着积雪在城市中踽踽前行,脚下的雪吱嘎作响,不时有有轨电车从身边穿过,然后渐渐消失在银装素裹的城市画像里。夏伟的思绪也拉回到城市悠远的历史里,他的脑子里跳出了末代皇帝溥仪,在当年那个伪满洲国里,他是怎样的无处话凄凉。但是他踏着白雪的孤独脚步声,亦如壮士赴死般壮烈,在提醒着夏伟的思绪必须溯回已身,于是他涌出是道不尽的伤感----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他不是好汉,但是钱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折磨着他。
他去了一趟延吉,跟意向客户沟通了一番,就匆匆折回长春,他已经约好了赵坦,在人民广场附近的茶室里随便聊一聊。
赵坦到达时,夏伟已经恭候多时,赵坦还未来得及抖落衣服上的雪,夏伟就给了赵坦一个大大的拥抱。赵坦脱掉羽绒服,弹了弹羽绒服上的雪,一边挂在衣架上,一边问夏伟:“啥时候到长春的?”
“早上8点就到了,上午想到传说中的长春电影制片厂去看看,还不对外开放了,白去了。”夏伟说着,看着曾多次打交道的赵坦,身高中等,体型微胖,疏眉细眼,鼻子尖削,鼻根处却深陷,显露处三道深深的横纹。鼻子上架着一副深度眼镜,来提示着学问的存在。
“电影城你去看了没?”赵坦说,“不过大冷天的也没意思,夏天哄孩子行,有山有水的。”
“长春把这个新中国电影的摇篮给玩死了,”夏伟把早已泡好的绿茶倒入了赵坦的杯子里,“该做的电影文章没有做起来。”
“就是思想太守旧了,不能创新,老是端着个旧架子。以前的架子再大,也不能当饭吃。”赵坦说道。
“以前都演过什么?”夏伟好奇地问。
“哇靠,那可海了去了,《五朵金花》《上甘岭》《英雄儿女》《刘三姐》《白毛女》,”赵坦伸着手指比量着,“没看过吧?”
夏伟摇了摇头,道:“一部也没看过。”
“还是小啊,”赵坦感叹道,“我记得当年学校组织看《白毛女》,女同学都哭得鼻涕连天的,男同学个个气得摩拳擦掌的,别说过去的老电影就是好看。”
夏伟笑了:“编呗,大地主刘文彩家的水牢都是文学塑造的,还有什么不能编的。”
“你别说,现在的电影就是不好看,创作太功利了,长影最近几年就没有太叫座的,编剧创作不行。”
“现在就是这样,”提到编剧,夏伟想着那个陌生的偶有闲聊的微信好友----一介耕夫,“我知道一个编剧,竟然花钱向我买素材。”
“这还算是负责任的,没有瞎编就不错了。”赵坦说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向你买素材?你是范冰冰的男朋友?哈哈!”
“就是恋爱那点事儿,过去了。”夏伟自知失语,赶紧把漫散无边的话题转向中心点,“赵哥,我快吃不上喝不上了,你这块到底怎么样?”
“你也不能老抱着我的大腿啊?”赵坦喝了一口茶,用手指推了推眼镜,以示他已郑重地进入了主题。
“我今年下半年是一点都不顺,单单不成,真斜了门了,我老板天天找我的事儿。”夏伟一脸的郁闷。
赵坦又喝了一口茶,犹豫了片刻,道:“这事呢,我们信息化部门也正在推动,这算是我们的业绩嘛,从季总的角度来讲,肯定暂时不想上,他刚上任,还怕担着风险。前几天,我跟常总工在商量着这件事,我想,看看能不能化被动为主动,不行的话,你们的系统我们先试用两三个月,如果运行稳定了,有价值了,而且大家对系统形成依赖了,再给季总汇报还能好点。”
夏伟一听,眼前一亮,心激动地怦怦地跳得厉害。上天有眼,那无数个漫漫的夜连夜,那无数个因没钱引起的痛加痛,在此时,在这温暖的茶室,还是透过了一丝曙光,一丝温馨。而试用的期限,公司完全可以通过程序设定。他略带兴奋地说:“可以啊。但是试用也得有我们的人来现场实施,这块的费用怎么算?”
“这些小钱,好说。”赵坦说。
“只要产品能打进来,再说。现在上海有一家,北京也有一家,他们走的是我们集团的高层路线,早就想进来了,但是说实在的,在国内,只有你们的系统还是对我们胃口的,什么时候进来,等我消息吧。”
“行,一切就按照赵哥说的办。”夏伟的语气里透出了久违的爽朗和释然。
赵坦默然一笑,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你卖给他了?”
“什么?”夏伟不解地问。
“那个编剧不是买你的恋爱吗?”赵坦颇有些八卦地问道,小眼睛还一眨一眨的。
“切,谁diao他?!”夏伟不以为然地说时,赵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努力解读他需要的东西。
夏伟刚说完,手机响了,竟然是于小红的弟弟大军的,大军一贯愣冲冲的胶东方言以不加掩饰的激情豪迈奔放地传来:“夏伟,我回岛城了,你在家吗?我去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