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人马集结完毕,萧无涯简单交代几句后他们便出发了。
情况看上去倒也没有白杨想象中的剑拔弩张。顾扬光看到他们皆是含笑行礼道,“不知白公子身上的伤可好些?三日前小弟不懂事,大堂上说的话如有得罪,还望白公子万万不要在意。”
白杨则是潇洒地一挥手,“罢罢罢!是我不争气还让顾兄你看了笑话,咳,咳咳,也望你海涵,海涵!”
顾扬光也是呵呵一笑,随即向何寂、林渊二人拱手道,“这次承蒙梁大人错爱,竟派身边两大高手和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同行,一路上多有凶险,何公子、林公子,还望我们同心同德、同甘共苦啊!”
他这话路唯清听着略微感到些刺耳,何寂、林渊听了倒像是受用无比。何寂“哼”了一声,不去看他,林渊则要有涵养一些,也笑着回礼道,“哪里哪里,此番前行,我们要多多仰仗顾公子才是!听闻你只身犯险,深入西土,我二人着实佩服不已,这一路还望顾公子多多提点、多多包涵!”
路唯清对这些客套话有些不耐烦,再看白杨,他却是对着林渊微微出神,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林渊像是也感觉到了白杨的目光,随即笑道,“久闻白公子轻功天下无双,这次同行,也好让在下开一开眼界。”
白杨微微一笑道,“林公子说笑了,只希望我们这一路顺风顺水,我们都不必舞刀弄剑的才好。”
林渊一笑,也不答话。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城郊。路唯清道,“三年前我来到这儿,还有一大片桃树林,怎的现在桃树都不见了?”
顾扬光道,“天下无道也久矣,这城郊的百姓是最可怜,无钱置办房产,大多都只是住破茅草屋。两年前京城地震,震坏了庄稼,也震坏了这片桃树林,加之以赋税日重,他们死的死,逃的逃,这一片土地,眼看着就要变成荒地了。”
白杨奇道,“怎么顾兄对这些事情好像甚为清楚,难道顾兄常来这里走动吗?”
顾扬光苦笑道,“实不相瞒,本来我也是很少到这里来。只是小星在的时候,她性子活泼,便爱四处走动,一次不慎闯出城外,却与这里的一些贫民成了朋友,常常来这里接济他们。我受师父之命随行,来这里的次数自然也就比较多。”
白杨听了,也不答话。只是余光看向旁人,见郑明尘眼中虽无愤怒,却仍有点点凄楚之色,反观林渊脸色倒正常许多,当下也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只是,许横秋现在又如何呢……
由于一起行动人数众多,唯恐引人耳目,故白杨手下十三刺客早在一天以前就动身,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春河镇。这小镇甚为偏僻,他们计划好在那里碰面,再计划下一步的行动。为了看上去与平常百姓无异,他们也换下了平时的侍卫衣服,且没有骑马。故虽京城与春河镇相距仅百里,他们还是走上了许多时日。
正如顾扬光所说,朝廷年年赋税,逼得寻常人家已无生路可走,只得纷纷南迁。这南边多水地沼泽,亦多猛禽异兽,只是这洪水猛兽虽险,到底还是比官家催逼、卖儿卖女好些。
先头几日大家颇多拘束,只是到了后来,众人渐渐都放松了警惕,加上白杨出众的厚脸皮和和稀泥的本事,最后倒是也打打闹闹,活泼轻松了不少。
这一日还是以白杨的大呼小叫和路唯清的笑骂开始的。许是气氛轻松了不少,一开始颇为骄傲的何寂、林渊也开始多了些话。他们一行人一边走,白杨还去采摘些花花草草,玩的不亦乐乎。
正在此时,何寂忽然开口道,“路师兄,我有一事不明,还望路师兄赐教。”
路唯清一愣,笑道,“哪里哪里,何师兄但说无妨。”
何寂虽没有笑容,但脸上也是颇为柔和道,“久闻路公子无尘剑法出神入化,只是这次并未见公子有何佩剑,不知是为何?”
路唯清自嘲地笑了一声道,“说来实在是惭愧,我这无尘剑,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经断了。我也由此立下重誓,此生不再用剑。”
这时不但是何寂,周围人也都是一愣。
何寂是何等聪明的人,看路唯清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也就不便再问,只是改口道,“那么路兄现在又是以何防身呢?”
路唯清长笑一声,“习武之人,讲求清心自得,心志不为外物所乱,既不为外物乱,则外物皆可为我所用,又何必求一剑?”
何寂拱手道,“如此,何寂受教。”
白杨一摆手,“最烦就是你们文绉绉的,说的话我都听不懂。这天色也晚了,不如我们就在此休息休息,明日再上路吧!”
一直在旁边无语的顾扬光此时也道,“白兄说的有理,今日暂且走到这里,我去拾些柴火来,就在这里休息休息吧!”说着,他使了个眼色,一直也是不言语的郑明尘赶快跟上,走进了旁边的树林。
白、路二人相视一眼,也没有别的话。
天色晚了,远处隐隐传来狼嗥声,顾扬光二人不但拾了些柴火,还打来了一只野猪,路唯清见这野猪似是被尖利器物所伤,自脖颈至肚子有一条狭长的伤痕,伤痕边缘的温度明显高于别处,心中微动,面色依旧不变。
饭饱以后,白杨第一个打着呼噜睡了过去。路唯清无奈看了他一眼,对顾扬光道,“顾师兄,今晚我们守夜吧!”
顾扬光一笑,待他人睡下后,又拾了些柴火,同时抽出非玉剑,暗自运气,路唯清只觉得一阵温暖从剑身上传来,同时又有淳厚阳刚之气与这暖意相辅相成,再看顾扬光则是面色如常,丝毫没有吃力的表现。他似乎没有看到路唯清的惊异眼色,声音柔和道,“时节已是深秋,有这上阳之气,入夜时我们都会好过一点。”
路唯清道,“久闻顾师兄内力深厚,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顿了顿他又道,“当日你一招‘用涉大川’,生生接下陈大人八成内力凝聚起来的无形气浪,想必贵府的十层明道心法,顾师兄你已经练到七层以上了吧!”
顾扬光笑容忽然有些僵硬,“哪里哪里,白公子身中陈大人一掌,还能神志清醒地离开,三天后即复原,这份内功,当真也是了得!”
路唯清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心想那你是没有看到白杨离开之后的狼狈模样(……),只是顾及白杨面子,才没有说出来。
他这头胡乱想着,听顾扬光忽然问道,“路兄你见闻良多,敢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八音决’?”
路唯清心中一震,只是嘴上依旧淡淡道,“顾兄抬举了。我只听说这‘八音决’是从上古乐书领会而来,‘八音决’成则万民归服,只是这也是传说,当初创立‘八音决’的八音派也已经销声匿迹,怎么,此等异法现在还有人会吗?”
柴火忽然“噼啪”了两声,衬得顾扬光的眼睛明亮,他没有回答,路唯清也没有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