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王,薨。
在方无为从太子之位上退下后的第一天,在方无为成为薛王后的第一天。
薛王的丧事办的很隆重,不是王爷级别的,不是太子级别的,是……皇帝的级别。
皇帝陛下不顾大臣极力反对,不顾世俗礼仪,硬是举行了皇帝级别的丧礼。
没人知道皇帝陛下为何要这么做,除了皇帝陛下自己,还有老太监。
老太监是知道方无为真正身份的,也是知道“十九大限”这个故事的。
但是他不知道一件事,一件皇上都忘记了的事。
难怪方无为会把让位的时间选在八月初八,难怪方无为会如此急切。
八月初八,才是方无为真正的生日。
“无为……爹,对不起你。”
还有一件事情,在一个小圈子里传播开来。
天下首富东方家大公子东方春秋,失踪了。
东方春秋失踪是常有的事,但是这回失踪的时间实在太过敏感了。
尤其是东方春秋本身,又是个和方无为关系很敏感的人。
没人知道东方春秋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
依旧是纳贤巷巷尾,东方春秋依旧在和袁荒对峙。
东方春秋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自从八月初八亥时开始,他觉得他的心就空了。
“我叫方无为,我可是燕国的太子呢!”八九岁的孩子一脸骄傲在当铺里和另一个孩子交谈,稚嫩的声音分辨不出男女。
“我可是东方家的少家主!东方家你听说过吗?富可敌国!”看起来比前一个孩子大一两岁的样子,这是个极为俊俏的小男孩,“哎,我说你们燕国皇帝莫非是女人吗?怎么太子是个小女孩?”
八九岁的孩子脸一红,哼道:“什么小女孩,我可是男的!男的!”
“哼!女扮男装一点水平都没有……”
“你闭嘴!”
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些许,那个大一些的孩子成了“天下第一公子”,受到万人追捧,而小一点的孩子长相堪堪算是清秀,但性格软弱,身居太子之位却毫无作为。
“无为,你说你女扮男装真的有意思吗?”十五六岁的方无为正在泡着澡,东方春秋就忽的从房梁上出现。
“你……东方春秋你个登徒子!”脸红的方无为整个潜到水中,水面上不断冒出小泡泡。
“我可是偷看太子洗澡,这哪里算得上登徒子,至多算个断袖,没错吧?我的太子殿下,我的小无为。”
往事历历在目,人却阴阳两隔。
“无为……”
袁荒看着东方春秋的脸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为何留你两天吗?”
“让我错过无为的葬礼?”东方春秋颓然的靠在墙边,嘴角勾起不屑而自嘲的笑容。
“十九大限是皇宫秘辛,你是不应该知道的,即使皇上是你的师兄。”袁荒顿了顿,“而我,却让你知道了。”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那不如何,但是以你的性子,你绝对会去皇宫和你师兄撕破脸皮生死对决的。”
东方春秋睨了袁荒——自己的师父一眼:“那,又如何?”
“那还是不如何,但是你没有必要。”
“没必要?”东方春秋嘴角依旧挂着凉凉的笑,“无为一辈子被他利用,他欠了无为一条命。而且我觉得……我的师兄已经忘了他女儿真正的生日了。”
“哦?”袁荒捋了捋胡子,“说的和你知道一般。”
东方春秋捏了捏自己的手:“我?我不知道。是啊,我竟然不知道。”
“如此,你们就扯平了。”
“平了吗?”东方春秋站直身子,“那无为呢?谁来为她平?”
袁荒抬头看看天色:“有人为她平。那就是我留你的第二个目的。”
“嗯?”
“带你的小无为回来……”
……
摇曳的烛火,散发着幽暗的淡绿色光芒,映出了石门之上四个大字:
阴曹地府。
“阴曹地府……吗。”
手拂上脸庞,方无为只感到化不开的冰冷。
指尖上,忽然像是被什么包裹住了,传来的同样是不变的寒冷。
方无为嘴角诡异的扬起,手摸过眼角,想要嘲讽,又像是想要奚落,最后却只发出了空洞的毫无感情的声音:“真是……鬼也会有眼泪吗,开玩笑吧……”
“我还是……舍不得吗?”
冬雪,秋霜,老太监,父皇,还有……
还有那个自称断袖,整天烦她的登徒子……
“再也,见不到了吗……”
忽的,像是飘渺的梵音一般,方无为的四周回荡起了沉闷的低喃:“阳寿已尽,尘缘当了,前生三千烦恼,来世南柯一梦,沉湎往事不过庸人自扰,鬼差,还不带她上殿?”
方无为抹了抹眼角后抬头,看到前面的石门缓缓打开,两道白影在门后浮现,消失,下一瞬就到了方无为的身边。
“公子?”左边的鬼差看着依旧是男装的方无为问道。
“还是姑娘?”右边的鬼差接了下句。
“姑娘。”
左边的鬼差打量了方无为半天,然后方无为似乎从它空洞的声音中听到了叹息的语气:“长见识了。”
右边的鬼差点点头:“确实。”
两个鬼差交谈时,方无为也在打量他们,一身白衣,脸像是唱戏的丑角似得白白的一片,唯有嘴唇抹得很红,看着它们,方无为感觉不到一点恐怖。
“你们是鬼差?”
左边的鬼差一扬头:“不错。”
右边的则是一点头:“正是。”
“下官左魂使。”左边的鬼差将头落了下来,做起了自我介绍。
“下官右魂使。”右边的紧随其后。
方无为觉得自己对于这两个奇葩鬼的意见远远超过前世的留恋之情。
“很好,”左魂使看了眼方无为,“情绪调节完成。”
右魂使接话道:“可以带上殿了。”
“你们刚才……是在调节我的情绪?”方无为听后问道。她发现,现在就是回想东方春秋那个登徒子,回想生前的事情,也不会出现任何情绪了。
左魂使点头:“阴曹地府本身就能压制人的七情六欲,刚才我们是在消除你剩余的阴曹地府压制不住的情绪。”
右魂使哼了一声:“不然你以为我们左右魂使会这么不着调?”
方无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左魂使扭头哼了一声,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听见那仿若梵音一样的低语:“左右魂使,你们若再有一句废话,便去拔舌地狱说个痛快。”
方无为看到左右魂使那纯白的身影同时抖了抖,然后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正经无比。
一左一右弹出的两根锁链缠住了方无为的双手,然后就这样被拖着走进了石门。
“一丝反抗的意志都生不出来……”
“这就是被压制了七情六欲的感觉吗?”
石门内,灯火幽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