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初秋
与蓝分手几天后的晚上,Gal再次去了Enf,但并未如她所愿见到蓝。
第二天早晨,酒店房间里,林夕以一个姿势睡了许久,身下的手臂一阵麻木。她转身平躺下来,费力地撑开浮肿的眼睛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深深叹了口气。随后揉搓着麻木的手臂,朝陌生的房间左右环顾一番,皱起眉头喃喃说道:“Gal,又来!”
林夕支撑起疲软的身子,打开手机定位自顾自地说道:“还好离上班的地方不算远。”随后便起身跌撞着朝浴室走去。
林夕已经习惯了每天在不同的地方醒来,这点和Gal极度像似,又或许是不得不。
这天的下午五点钟,林夕坐在地质所里,处理一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
“唷,穿这么隆重,晚上约人了?”一位满脸褶印却有着少女般声音的同事,抓起包从林夕身后绕过,“林夕,先撤了噢!”
林夕只是回过头来笑着朝她颔首,并没有多说什么。她一向不善言辞,有时甚至逻辑模糊,更没有自信把整件事情的原委道诉清楚,有时说的越多思绪反而越容易混乱一通。
在同事走出办公司的瞬间,她快速将耳朵以及手上的装饰摘下放进手包,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面前恼人的数据上。她只希望能尽早下班回家,换掉身上的衣服。这件衣服不属于自己,也不适合自己,它是Gal的专属。
走出办公楼时,太阳已经沦陷在通红的晚霞里。北京初秋的傍晚,凉意逼得人直哆嗦。林夕拿着手包朝楼下的公交站走去,身上披了件开衫。前些日子,原本是用它来抵御办公司的强劲的冷气穿的,现在正好用来抵抗乍冷的秋意,更重要的是能够遮掩住裸露的后背。
站牌下都是些极其接地气的人,她若那样暴露足以成为一道怪异的风景。在这乍冷的夜晚,尽管披上了开衫却依旧吸引来了周围的目光,但至少这种目光不至于让人拍了照片上传到网络,而仅仅是欣赏一眼。
地质所离租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上车后她便径直朝公交车后座的最里端坐下,这样既不会被售票阿姨吆喝着给人让座,也不会被上下进出的乘客打扰。相比Gal来说,她更喜欢安静。些许虚胖的女司机驾驶着通亮的公交车,像是制服了一条会发光的活物,在逐渐灯火通明的街道上灵活地穿梭和停靠。
下班的人上车又下车,与疯狂的早高峰相比,此时的乘客人影稀疏,也明显放慢了脚步。路途稍远的竟安稳地不顾形象地靠着椅背熟睡起来。一位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上来,侧着宽大的身躯挪到最后端,一屁股蹲坐在林夕旁边的座位上,鼓突出来腹部将座位前端的空间充实得严严实实。
林夕仰起头靠在座位上。此时,窗外早已不见白天的纷乱吵杂,路上的行人自顾自地相遇,擦肩,又远去,或是赶着回家,或是赶着与朋友相聚,只管在意自己的故事。
完全暗沉下来的天空像一口黑咕隆咚的深井,直直地倒扣在北京城上方,井身如黑洞通道一般通向深不见底的另一端。林夕呆呆望着头顶的黑幕,眼睛不时转动几下,双唇不自觉得一张一合。离开这里的人是不是都去了城市上空的那一端,那深邃的地方是不是也如这里灯火斑斓……一阵乏意袭上来,林夕闭上了双眼,眸子隔着眼睑不停地鼓动,转动。
“好了,睡一会吧!”耳边似乎滑过一个声音,转瞬即逝。
不知过了多久,公交车停靠在健翔桥前。大腹便便的男人也仰靠在椅背上睡了起来,车子减速停靠,两人同时摇晃了两下,依然熟睡得厉害。
这时,电话响起。然而再醒来时,接管身体的却变成了Gal。打来电话的正是蓝......
过去几年的时间里,林夕曾经无数次像现在一般恍恍惚惚,在一个地方睡去,再次醒来时却置身在另外一个地方,时间也早已在沉睡中莫名其妙地流失不见。自从接受了杨教授的建议,她开始与Gal通过录音笔交换彼此的时间。
如今,她一如往常在录音笔里记录下自己经历的时间,以及在掌控的时间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尽管后来的日子里越来越少地收到Gal的录音,也越来越少地了解到Gal所占据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