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有泉眼,曰冷泉,在北漠游牧民族的传说中,这里是世间生命的诞生之所,也是所有灵魂的归宿之地;传说此泉白日生机喷涌,可容世间万物,入夜则冷寂无比,绝无活物可以生存,又因其泉眼浩大无边,因而也被称为轮回海。
日向西行,当天边最后一丝曙光坠入地平线之下,原本雾气蒸腾的水面立刻死寂下来,整个泉眼在瞬间冻结成冰,无论是泉水,亦或是岸边的草木,无一不被冰封起来,甚至连空气中的水分都被冻成了冰渣,如果有善于感知的高手在的话,他便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一刹那间,整个冷泉湖所有的生命气息都被抹除掉了。
除了岸边那栋小木屋。
木屋的材料用的是普通的原木,连树皮都没有剥去,只是把枝桠修整干净,木屋的侧面留了个窗户,屋里隐隐约约闪烁着火光,不时传来一阵咳嗽声和叫骂声。
“老大,我们到底还要等多久,我们已经在这蹲了两个多月了,这鬼地方简直就不是人能够待的地方!”一名年轻人裹着两件大氅蹲坐在火旁,不时打着喷嚏,嘴里不停咒骂。
“行了,小风,别抱怨了,在这苦寒之地还能找到这么一所木屋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然的话我们来的第一天就得交待在这里了,难不成这大晚上的你还想出去外面兜风不成?”一个低沉雄壮的声音在木屋里响起,“还有,在这连鬼神都会畏惧的地方,你这么大声的咒骂可是会给自己招来灾难的。”
被叫做小风的年轻人闻言不禁打了个寒颤,回想起刚到冷泉湖畔的那个晚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惧,“我说老大,你倒是一把年纪了,身肥胆壮的,我胆子小,可禁不起你这么吓!”
“看来你真是被吓坏了。”小风口中的老大轻笑了一声,不再继续吓唬他,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很随意地写着十六个字:“永和元年,冷泉湖畔,天降流火,灾祸不移”,看着这张纸条,中年人叹了一口气,眉毛渐渐拧在一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说老大,你成天老看这条子有什么用,这个永和元年到底是什么时候?”小风一把抓过纸条,拿在手里上下左右地瞧,但显然这只是随意誊抄的,想从字里行间看出隐藏的门道并不可能。
“我也不知道,看这意思,可能得等到哪个皇帝改元为永和吧,不过现在整个中州诸国混战,前前后后都打了几十年了,照现在的形势看来,还能再打几十年;南方那些蛮巫和尚教士也没闲着,其他地方嘛,谁愿意来这些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当鸟皇帝。”中年人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
“那要是那个皇帝再过百八十年才登基,那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等上七八十年?我才吃了两个月的鱼,现在闻着鱼腥味就想吐了,吃上七八十年,那我不得把自己吐死在这儿”小风愤然把手里的纸条一揉,扔进了火堆里。
“差不多吧,大祭司叫我们来等着,我们自然就得等着。再说,有鱼吃总比饿死在这里强,不过在这地方你最好别说“死”字,还有,我的东西别乱扔。”中年人伸手从篝火里捡出纸条,跳跃的火苗竟没有分毫伤害到他,更神奇的是,本应化为灰烬的纸条竟完好无损地夹在他的指尖。
“嘁,别动不动就拿大祭司来压我,我可不怕。”小风有些不自然地把头别过去,似乎对这个大祭司有非常不好的印象,“死字嘛,你刚才不也说了?”
中年人心不在焉地把揉成一团的纸条拆开,然后又叠成折子,放入兜里,看着窗外死寂的世界,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了一句。“世间万物,总要死的。”
而就在此时,窗外的世界忽然传来一丝异动。屋里的两人心里没由来地一阵悸动,不待二人反应过来,冷泉湖周围的世界突然就暴躁起来,原本寂灭的世界忽然传递出一道道彻骨的杀意波动,随后,从湖心的方向传来一阵沉闷的声音,地面开始抖动起来,漆黑如墨的世界里,整个湖面到处都传出了冰层破碎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
二人只感觉周围有一股冷酷无比的意志苏醒了,但他们并不知道这股庞大无匹的杀意通彻天地,从湖中心四散开来,所过之处沟壑纵横,坚如玄铁的冰层被打碎崩飞,而后落下插入湖面,在湖面上形成一片冰山森林。这股杀意在越过湖面之后,如同利刃切割豆腐一般在大地上掀出了九条深渊,小木屋首当其冲,在这强大而不可知的存在面前瑟瑟发抖,但却奇迹般地没有垮掉。此时若是在外面,便能发现木屋的外墙竟是生出了绿芽,屋底的木头则生出了根须,紧紧地扎入地下,屋内却一点变化没有。
“杀……杀……”
“这……这是……”小风死死盯着剧烈抖动着的木屋,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中年人看了看明灭不定的篝火,又看了看筛糠一样发抖的木屋,无奈苦笑了一下,“这里的一切我们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流火……但偏偏这里的一切都有古怪,古怪的房子古怪的篝火古怪的湖……还有那个更古怪的……意志?”中年人揉了揉额头,“这木屋看来不会塌,我们不出去的话,应该会很安全,不过,我现在有点不明白,大祭司到底要我们来干什么?”
“来干什么?”小风闻言楞了一下,“大祭司的意思难道不是说这里要掉个东西下来,让我们带回去么?”
“杀!!!!”
话音刚落,外面狂躁的意志突然又一阵暴动,那浸入骨髓般的杀意这次竟透过木屋,直接传到了二人的心神中,吓得二人赶紧运功抵抗,不过这意志实在太过强大,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把这杀意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周围的景致在他们眼中竟是都已经披上了一层血色。更要命的是,这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月的小木屋抖得已经快要解体了。
“不好!这屋子扛不住了!我们得想办法拖延一下,小风你胆子小,守好心神!封闭感知!不要想任何事!千万不要被这杀意主导!不然咱俩就全完蛋了!”中年人大声咆哮着,挡在小风前面,苦苦抵抗着那道莫名的意志,眼神在屋里不停地转着,希冀能找到特殊的物件,抵挡那神秘而又强大的意志。
然而他们没想到这杀意竟如同海啸般一浪高过一浪,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之时,漆黑的世界突然划过了一道血色的闪电,狂躁的世界在刹那间便沉寂下来,随后,天空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一道耀眼的陨星出现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