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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背井离乡

嘟-嘟,嗞-呋-,在一阵刺耳的汽车刹车声中。一辆喷着深市安市等一长串地名的双层大卧铺长途汽车,稳稳停在了路边公交站停车位上。随着司机及乘务员一阵阵粗橹地呼喝催促,从车上鱼贯下来了五六个提着手提袋或小挎包的各色男女。乘务员打开侧位行李仓,待大家提出各自行李后,嘣的一声推紧仓门,跳上车,在一串串油烟浓雾中扬长而去。他们的目的地上距此还有一个多小时车程的LG区。

嘀-嘀-嘀-嘀声连串不停地响起,在汽车刚开出的地方,浓烟尚未散去,此时却已经停住了五六辆两轮电动自行车,几位二十几到四五十岁不等的车把式,嘴里热切地招呼着:“大妹子,大兄弟,去哪里,坐我车啦,便宜快速,绝对不坑人。”,“去哪里”,“去哪里”,“我有人接了,不好意思”等等一声声重复的招呼声,带着不同地方口音,几辆车一哄而散,载着刚下车的搭客向各自目的地奔去。拉不到客的也是各自散开,寻找新的目标,原地只剩下一人和一袋行李。看来,刚才说“有人来接了”回应众人的就是他了。

这位上身灰色T恤,下身穿了件洗得有点泛白的牛仔裤,脚踏蓝色运动鞋,肩上挎着一个单肩小背包,类似小时候读书时的书包一样,手提着一个只有普通枕头大小的布包行李的行者,就是我们的猪脚了。不过他的年纪足足已经三十出头了,年纪偏大点,长得也不怎么地,172的海拔高度却明显偏瘦,只怕一百二十斤都不到。脸上及身上露出来的皮肤晒得发红,典型的农民工形象。在广省以至深市,这样的打工都只是最不起眼的一群人。

韩星河,本文的主人公,这个风尘仆仆,略显疲态的30岁怪叔叔,一手扶着单肩式小背包的挎带,一手提着行李包。包里只有三套换洗的衣物和一双休闲鞋。肩上的小挎包也只有一件用来车上夜里防寒的休闲衬衫和一些日常用品,零零碎碎的一些小东西,就再没其他了。

提了行李,抬头看了一眼几十米外的人行天桥,对面就是LH车站了。顺着台阶走上天桥,放下行李,扶着栏杆,叹了口气。望着周边顺廷到天际,隐没在无边黑暗中的灯火,繁华却又落寞。摸出山寨4。0,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23:23。看着时间,韩星河又叹了口气。这是老习惯了,顺与不顺,轻松或压抑,韩星河总喜欢叹气,被他老妈及朋友说教了也不知N多回了,还是改不过来。

时间好晚,该找个地方落脚了,从上午十一点坐车到现在,差不多十二个小时,他就带了一个面包一瓶水。但旅途的疲惫冲淡了身体的饥渴,头晕沉沉的,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至于这周围满眼繁华,与他何干。

黑暗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女儿的闹杂声,还有老婆哄宝贝的低声哼吟。随着灯光亮起,女儿咿咿呀呀地拍着手,手舞足蹈的样子。而老婆因睡眠不足而越显疲惫的身影,韩星河眼角慢慢地湿润了,两滴小水珠各自在一边酝酿着,然后从眼角滑落,流入耳中。凉意袭来,韩星河不由地伸出手,擦了擦眼角,睁开眼睛,入眼是一片光明,天亮了。

躺在床上,韩星河一动也不想动,脑海中又浮现刚才那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和温馨。而如今自己周围早已物是人非,抛妻弃子独自外出打工的感觉,第一次感受,却是如此地痛彻心菲!

定了定神,想到此行出来的目的,肩上的责任,韩星河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晃了晃脑袋以让自己更清醒一点。然后洗漱,收拾东西,打开门,回头看了一眼这间三十块钱一晚,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小单间,转身,韩星河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

回到车站对面昨晚下车的公交站点,在站牌信息上查找了一翻,然后来到站台边上,看着过往的车辆人流,待得目标车辆过来,也不顾车上已经站满了人,旁边还有好几个和他一样目的的人,拼命往上挤,凭着多年干活练出来的力气,韩星河虽然显瘦却不弱于常人的力量,闷着头往上挤,好不容易把自己制成人肉罐头中的一份子,投钱买了票,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这才松了口气。

韩星河此行的目的是是深市LH区的富小康集团工业园区,虽然前些年获得了跳楼康的称号,但对于成百上千万80、90后中有一定文化但水平一般、又没有一技之长的青年男女来说,无疑依然是一个可以接受甚至于满足的歇身之所。韩星河便是这样一类人中的一份子。

今年已过30的他06年毕业于一所外省的末流大专院校,三年的在校生活,旷课,打球,通宵游戏,使得他在毕业时除了一张勉强收获的大专毕业证外,竟然一无所得。目不识丁的父母在农村家里一边种地一边做建筑活,还借了好几万块外债,好不容易供出来他和哥哥韩星海,一个大专一个本科,就已经是非常不易的事了。待到他先大哥一年毕业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所以可以说,韩星河的家庭,一直都是在贫困线上挣扎着的,就指望着他哥俩大学毕业后能有所作为了。可惜因为英语学习不得法成绩拖后腿导致厌学的韩星河白白浪费了父母的一翻努力和心血,结果就混了那么个玩意毕业回家,找工作都不好意思亮出来。

今天是不是好日子韩星河不知道,反正出门的时候天就一直阴沉沉的,待到得工业区北门站点下车时就已经下起了小雨,然后不等人们有所举措就匆匆转到中雨及至大雨,把人们拦截在公交站点,跓足着一点脾气都没有,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才又稀稀拉拉起来。

淋着小雨,又走了数百米才来到富小康的一个定点招募点。此时已经是早上九点过,大棚下,已经有上百各色男男女女在等候面试了。有拖家带口的,有呼朋唤友的,也有跟韩星河一样只身拖着行李的,不一而足,大家排了四五个长队,倒也算井然有序。到九点半的时候,终于有个面试官出来了,拿着话筒,介绍了一翻面试流程和规则。韩星河只听了个大概,唯一记住的是,男性朋友们要住宿自理,公司不安排宿舍,愿意的留下,不愿意的自己走人。不由皱了皱眉头,但又想到,既然来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自己第一次来深市,第一次进厂,先混熟了再说,而且身上也是没有多少钱了,容不得挑三捡四。出门前就是因为盘缠不足,所以是打算好了直奔富小康而来,自然不再改变。这也是韩星河较为突出的一个个性特点,当然,老婆和老妈都常说他是死脑筋来着。

随着人流,花了一个上午和半个下午的时间,直到下午三点钟左右,终于走完了应聘流程。写简历,验证身份信息资料,初步体检,考试面试,照相,医学体检等八个流程走下来,韩星河感觉自己都麻木地快变成机器人了。怪不得网上好多人都评论说,在富小康工作生活就像机器人一样。其实在电子类工厂,流水线生产的,哪个又不是机器人一样的过一天是一天呢。唉,凡人的悲哀。

好不容易熬到五点,领到一张免费的联通电话卡和已经充值好的厂牌,等待着分发完成,又交待好第二天的集合地点及注意事项,然后大家一哄而散,各自回家,各找各妈去了。当然对于韩星河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他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合适的房子租下来,这将是他未来半年甚至更长一段时间内一直居住的窝了。

本着就近原则,韩星河原路返回到之前下车的工业园站点附近,在那里有一大片小区住宅,都是这几年规划所建,专业用来出租的,楼层很高,七层的九层的都有,甚至有十二层的不带电梯的,单爬楼梯就能郁闷死人。不过没办法了,富小康实行的这个男工自理住宿的政策一出台,周边房源立马紧张,租金狂涨。原本三四百一个月的一房一厅,直上七八百,单间都要你五六百左右了,让人气得直想骂娘,可是又能如何?骂够了,该租的还是要租,该交的也还是得交。就好比今天,单一天招聘下来,就有六七百人入职,其中得有五百左右要自己租房住,怎么办?抢呗!

不过在这之前,韩星河要先把五脏庙祭了再说,早上起来就没吃过什么东西,中午提供的免费午餐又没有吃饱,特别是那口味特别不习惯。这使得韩星河想到了老婆的手艺,想到在家时的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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