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胎换骨的姜宁回周身围绕着缥缈的烟雾,轻轻包裹着他化成了黑色暗龙纹的华服,一如他以往的喜好。
他如修罗般笑着说:“陪我玩儿了这么久,累了吧!”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他,白雪和毕方积蓄着法力,贾仲文把捆仙锁收回了袖中,静待时机。
镜已经跑到了附近,她看到斜插在地上的玄冰剑,伸手凌空让剑飞回了手中。她手中传来刺骨的寒冷,就仿佛连这宝剑都害怕了一般,让她心中更加不安。
天空中乌云的漩涡依然存在,雷电交加,这人间的异变,究竟将怎样才能结束?
镜突然想起,如果自己没有穿越时空回到这里,事情会不会是另一个样子?又或者她必须回到这里,把历史推回原来的轨迹。
“此世是仙骨……”镜喃喃地念着,她突然懂了前世的李夫人,也许李夫人并没有想过要当什么拯救苍生的英雄,只是她不得不做,灾祸就在那里,总得有人要去阻止,既然机缘巧合,因果循环,那么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
镜手中的玄冰剑迸射出闪电一样的白光,姜宁回看着镜,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他对白雪说:“我怎么会让你独自幸福。”白雪立刻明白姜宁回想要伤害镜,他已经疲惫不堪,立即冲向了姜宁回,毕方和贾仲文也相继冲了上去,姜宁回如一道幻影消失,突然出现在半空中镜的身后,镜挥剑去砍,只割破了一片虚无的烟雾。
姜宁回如烟雾一般时而消散时而现身,就像在戏耍他们一般,若是以往毕方早就逃了,但她看见镜那个任性的样子,不禁想起前尘往事,曾经李夫人也是这样一身正气的模样,可没有人知道,李夫人多次制服了毕方,却又多次放走了她,直到最后和梼杌一战,一人两兽一起封印在地底数百年,她香消玉殒,结局也不算好。
毕方对镜说:“想要杀了魔生魔,只有神仙能办到,他的肉体消散,但他残留了一点人心。”说着毕方指向了大庆殿前的织锦,她的尸身如水晶一般透明,被姜宁回留下的结界保护着没有消散。
“我们试试看,如果他还怀有一丝伤心,那就是他可以被杀死的时刻,到那时,镜,你一定要一剑刺中他的心。”
白雪、镜、毕方、仲文,四人交换了眼神,终于开始动手。
毕方化作一团烈火向织锦扑了过去,姜宁回果然追了上去,此时白雪和仲文使出浑身解数,再次缠住了姜宁回,试图给毕方创造机会毁掉织锦的尸身。
镜握紧玄冰剑,静待时机。
这比想象中要困难,他们三个想要缠住姜宁回已经使出了全力,
镜也在抵挡着姜宁回随时可能的攻击。
她一点点向织锦靠近,冰雕一般的织锦依旧美丽,只是这美丽只要轻轻一碰就灰飞烟灭。
镜终于看准时机,将头上的发簪猛地掷出,毕方指尖弹出火焰,包裹着发簪,一击打破了守护着织锦的结界。
“啊!……”姜宁回不可遏制地怒吼着,雪和仲文控制着他,已经力不从心,毕方大喊道:“就是现在!”
镜眼中写满了坚决,她如仙子一般冷冷地盯着姜宁回,纵身而出,火红的衣袂飘舞,手中的玄冰剑带着凌厉的冷风,耀目的白光刺破阴霾,她的剑直插入姜宁回的心脏!
姜宁回突然向前,整把剑瞬间穿透他的胸膛,他抓住了镜执剑的手,微笑着看她,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液,轻轻在她耳边说:“多希望时光倒流,我会在第一次见你时就杀了你。”
“真可惜。”镜冷冷地说着挣脱了姜宁回的手,他心脏的伤口已经开始结冰扩散,却从伤口处钻出无数只黑色的手,像影子一样,一只手扼住了镜的咽喉,她挣扎着拔出了玄冰剑,斩断了黑色的手臂,黑手却依旧紧紧扼住她的咽喉,雪愤怒地冲了过来,席卷着风雪把姜宁回推开。
镜扯下那只手,却依然觉得呼吸困难,直到一阵疼痛从胸前传来,她低头,这才看见自己的胸前裂开了一条深可见骨的竖长伤口,从胸口到脖颈,几乎要把自己分成两半儿,也许是刚才的黑影……
鲜血流淌浸染,镜的红衣显得更加刺眼,毕方急忙冲上来给镜止血,姑且封住了伤口。镜捂住伤口,只觉得自己像要被活活解剖,疼痛几乎让她昏厥,但是她没有,她咬着牙保持清醒,用玄冰剑支撑着站立,不肯倒下。
雪像疯了一般攻击着姜宁回,这时的姜宁回被镜刺中之后,只能维持着肉身存在,但依旧像刚才一样强大,毕方很快不得不来帮手。
仲文看着摇摇欲坠的镜,心痛欲碎,她的伤就像在他身上一样,他终于理解方才姜宁回入魔的心境,如果镜就这么消失了,他也宁愿遁入魔道,让一切都给她陪葬!
他一动不动地站立着,他在问自己,自己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为了大宋江山么?他双目赤红,握紧了手中的捆仙锁,站在镜的身边。
姜宁回脸上一直挂着骇人的微笑,他早就已经不在乎政变之果,他现在只想要毁了一切!他控制着胸口寒毒的扩张速度,凝聚法力,黑色如幻影的手再次从他体内钻出,这是万千的怨念和恶意,像蛇一般伸长,蜿蜒着缠住了雪和毕方,果然直接向镜袭去!
镜打算用玄冰剑抵挡,神色凛然地看着姜宁回,她的伤口还在渗血,双手已经因为虚弱而不住颤抖,生死全看这一击能不能抵挡。
突然一个身影挡在眼前,是贾仲文苍凉的背影。他双手紧握捆仙锁当做兵器,挡下了姜宁回的攻击,黑蛇般的影子冲撞在捆仙锁上停了下来,却突然像泼墨一样散乱变形,散乱成千万根黑色的针,又连成一片,刀一样穿透了贾仲文的胸膛!
“仲文!”
方才镜就是这样受伤,但镜是仙骨,比金刚还要硬的骨头,所以护住了内脏,她才能侥幸逃生,贾仲文的胸腔却被穿透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他的朝服。他回头看着镜,嘴角轻轻一挑,竟然笑了,然后无力地倒在镜的面前……
“仲文!”镜只能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她蹒跚着向前,跪坐在他身边。她只能胡乱地压住他的伤口替他止血,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
“镜……”贾仲文没有伤到心脏,但肺已经没了一半,他轻声呼唤着,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抚摸着镜的脸庞,原来镜并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流下眼泪,滑过脸上的血迹和灰烬,落在贾仲文的手中。
“别哭……”仲文低语着,眼中的光芒如烛火闪烁,马上就要熄灭。
“仲文,我给你止血……”镜颤抖着变幻出微弱的火焰,想用火灼烧止住他胸口流逝的血液,但他的脸已经没有了血色。
“镜,我多希望你先遇到的是我……”
“别说了……”镜无力地说着,双手浸满了仲文的鲜血,他的血怎么会是冷的,他难道不应该是命如磐石的热血儿郎么?他说过这辈子要在少年时和她相遇,不再系国家大业于一身,要爱她,陪伴她,去做她想做之事。看来这个愿望,这辈子注定无法实现。
镜抓住了他的手,前世的画面交叠在眼前,被眼泪模糊。
“镜,下辈子……一定要先遇到我……”仲文睁大了双眼,满怀期望的看着镜。
“好……”镜颤抖着说,不知还能怎样回答他。
“那我们说好了,下辈子我也会好好爱你……我会一直等你……”仲文眉头舒展,安心地笑了,就像他曾和镜相处的时日,终于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快乐,他终于,不用再假笑了……
“仲文……”
他轻轻闭上了双眼,脸上那个安详的笑容凝固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