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穿着深蓝色的武士劲装,黑色厚底靴,头发束入发冠内,显得十分的精干,虽然容貌俊秀,但并不容易看出来她是一个女人。
她静静地跟在织锦身后,旁人看来,就是一个年轻俊俏的侍卫,陪着倾国倾城的皇后在园中漫步。
织锦面上始终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妖娆神情,仿佛她天生就是那般。
“你看这冬日里的后花园,十分萧条,没有了夏日的热闹。”织锦对镜说道,眼睛微眯着看她。
“禀皇后娘娘,冬日的梅花傲雪也不失一番精致。”
“听你所说,你近几年可是在白马寺度过的?”
“是。”
“不知净圆方丈最近可好?”
“属下已略有时日没有回去了,想来应该是无恙吧!”
“这样啊。”织锦浅浅地一笑,白马寺的慧德方丈是自己的熟识,哪里来的净圆方丈呢?
织锦在小径旁的花木之上捻了一片树叶,回头对镜说道:“你看这花草树木,根茎未曾改变,上面附着的树叶却是每年都换一遍,你说人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织锦把树叶递到了镜的眼前,镜伸手把树叶接在手中,小心的一片树叶,镜却感到了仿佛有数十斤一般的重量向手上压来!
她的手略微向下一沉,便稳稳地拖住了树叶。她轻轻一吹,树叶恢复了它本该有的轻柔,飘摇着飞了出去,盘旋落到了地上。
织锦的脸色略微地变化,竟有不悦的意思,镜只是神色平静地直视着她。
“看来你在白马寺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每日都和僧众一同锻炼,天长日久身手略有精进。”
“若你每日与一群和尚同吃同住,怎么会没有人发现你是女人呢?”
镜一愣,但这个结果并不出乎她的意料。姜宁回的妹妹,怎么会连她是一个女人都看不出来呢?
“属下捐了香火钱,有自己的居室,所以没有被人发现。既然娘娘已经发现了,属下实在是因为一个女人要想独自生活太困难了,不得已才扮了男装,学武也是为了自保。”
“那你成了仲文的侍卫,就不怕被发现?”
“其实他知道我是女儿身,我们是朋友,他为了帮我才让我假扮作他的侍卫。”
“你可知道,这是欺君之罪?”
镜心中早已想到过最坏的情况,她单膝跪地,立刻说道:“请娘娘恕罪……”
“算了吧,皇上与仲文交好,我不愿破坏他们的关系。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密的。”
“多谢娘娘!”镜拱手行礼,等织锦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她才起来。
织锦只戳破镜是女人的事实,却没有再做别的什么,这让镜觉得仿佛是一种警告,如果她知道自己假扮姜家表妹,又将作何反应呢?
有太监来报,说是皇上与贾少爷已用膳完毕,请皇后和镜回去,贾少爷该出宫了。
镜一言不发,直到和贾仲文一起出了皇宫,回到宰相府。
镜权衡了一下,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贾仲文。
贾仲文看她没有丝毫慌张的样子,心想这女子真是满口胡言,却又恨她不得,揶揄地说:“你不是说你是‘姜红衣’,是姜宁回的表妹吗?那你也该是皇后的表妹呀!”
“贾少业说笑了,想必你早就猜出来了,我确实和姜宁回一点关系都没有。”镜听出贾仲文的意思是在讽刺她说的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皇后神通广大,也许已经知道了你说你是‘姜红衣’的事。如若这样,她便是充耳不闻,想看看你究竟耍什么把戏。”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好。”镜总有一种感觉,姜织锦对发生的一切都了然于心,她一定和姜宁回联系着互相通报消息,而许久不见姜宁回,不知他在暗地里忙碌些什么。话说回来,她来贾府算是兵行险着,就算事情败露的那一天,起码她的本事也够她逃走。
皇宫后院之中,织锦又捻起一片树叶,树叶在她的手中瞬间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她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原来你就是白雪的女人,倒还有点本事。敢假冒我们家的名号,连胆子也是不小的,要不是哥哥的吩咐,我早就挖了你的心肝。”
原来织锦不愧为五百年道行的虎妖,她早就从镜的身上闻到了浓浓的雪的味道。
暮霭山。
雪犹豫着要不要去一趟七峡谷的白虎峡。
回想当日,白凌风发觉玄冰剑不在雪的身上,他已变了脸色,就如同他来时的雪山一般冷峻。
“玄冰剑现在在何处?”
“在我的女人那里。”雪仿佛挑衅一般毫不避讳地回答到。
“我闻这居室内的气味,你是不是和一个人类女人在一起!”白凌风额头青筋暴起,凶神恶煞地瞪着白雪。
白雪轻轻一挑嘴角,笑道:“正是,你的宝贝玄冰剑,也正在那个人类女人的手中。”
“你竟然做同你父亲一样的蠢事!”
“是不是蠢事,不是你来定夺的!”
“我对你抱以厚望,加以信任,才让白兰把玄冰剑交给你,以表示我不计前嫌,可你竟然把家族信物交予一个人类手中!”白凌风的发丝飞扬起来,在这树屋之内显得十分诡异,他身边围绕的气流旋转加速,衣摆随风剧烈地飘动,他的气势,仿佛要把这山居掀起来一般。
即使在这怒火攻心的空当,一个疑问还是在白凌风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一个人类女人怎么可能拿着沉重无比,又寒毒嗜血的玄冰剑呢?倘若把它戴在身边,阳气会被它不停地吸收,普通的人类只消半年就会衰弱而死……
而此时的雪因为找不见镜,心中正憋着一股无名业火,又见到白凌风一副要动手的样子,哪管他一千多年的道行,霎时身边就围绕起凌厉的雪片。
这不大的山居之内容纳着三个道行高深的妖,一老两少,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显得十分拥挤。
一旁静立的白夜,此时终于开口说话了。
“祖父大人,玄冰剑不在这暮霭山之内,您就算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白凌风身旁的气流逐渐地平缓下来,雪这才让周身围绕的冰雪消失在空气中。
白凌风见到雪瞬间操纵风雪的能力,虽然不及自己,却也不禁吃惊,严格说雪是半人半妖,他的母亲毕竟是人类,没想到他竟然也隐藏着不小的力量。这三百年来只有白兰偶尔照顾他,自己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也能成长到这种地步。
“你的女人现在在哪里?”白凌风冷冷地问雪。
“不知道!”
“你该不会连一个人类女子都看管不住吧!”
“她不是普通的人类女子,也已经不在洛阳地界。就算她真的在这儿,你们也不一定能轻易拿到这剑。”
“怎么,你的女人带着玄冰剑逃走了么?真是笑话,你可知道人类都是靠不住的,尤其是女人!”
“随你怎么说,玄冰剑我不知道在哪儿,我也不会和你们回西域,你们请回!”
白凌风看着白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要发怒。
“祖父,”白夜急忙说道,“当务之急是寻找玄冰剑的下落,这件事就由我来做吧!我一定寻得玄冰剑,交还给您。”
“也罢,你带玄冰剑回来见我,顺便杀了那个红颜祸水的女人。”白凌风甩袖而去,头都没有回一下。
白雪原本设想会有一场恶战,但是结果草草结束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他终于发现了他和他的父亲还有白凌风一脉相承的地方,就是都一样的倔强,而且绝不妥协。
“你听到祖父的话了,若是找到了你的女人和玄冰剑该如何?”
“看你一副猴急的样子,只是想在那个老东西面前好好表现吧!”白雪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不禁厌恶起自己的血统来,白鸟一族向来容貌美丽至极,而白夜乍一看竟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白夜笑着说:“等我杀了你的女人,你再来揶揄我!”
“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你都不知道她在哪,有什么本钱口出狂言?我自有我寻人的方法,如果我找到她,我可以不杀她,还可以告诉你她在哪儿。”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我要你发誓,永不掌管西域雪境,如果食言,你的女人将粉身碎骨!”
“好,我发誓,只要你找到她,确保她平安,我就永世不掌管西域雪境,否则我将和她一同粉身碎骨!”
白夜不曾想到白雪会如此痛快地发这种毒誓,心中诧异,他竟然对这个人类女子感情如此之深……
白夜离开后,雪终于把门掩上陷入了沉思。
镜独自一人出走,一定会去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自己却猜不出她会去哪里。若是对这世事十分了解的妖,在自己认识的范围中,就只有姜宁回了……
为了镜,就算再不想看到他,白雪还是决意去找姜宁回。
他不知道他在思忖之时,姜宁回隐藏了气息,就在这暮霭山之中。
姜宁回穿了暗紫色的锦缎袍子,穿行在这杳无人烟的林地之中显得十分诡异,他来到了暮霭山中的腹地,这里是暮霭山中间部分地势最低的山谷,树林异常阴郁茂密,常年笼罩在浓浓的瘴气之中。树林中不见天日,只有蛇虫鼠蚁一类的生物,而且都是剧毒无比。
姜宁回徒步走进了树林,烟紫色的瘴气之中,他身旁的空气包围成一个干净的球状外壳,让他不被瘴气侵扰。
他向腹地的中心前行,道路十分艰难,却不能御空而行,因这瘴气弥漫至空中三丈有余,若从上方看,根本看不出下面是什么。
姜宁回八百年的道行,如今竟然感到了背后泛起一股寒意,这战栗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已经许久没有事物能让他感到害怕了。
他即将走到腹地的正中心,因为瘴气的缘故只能看清眼前的一小段路,待他发现了地面的真貌,竟然也恐惧起来!
只见他来到了树林的尽头,似乎前方腹地的中心是一片空地,他继续向前,脚下竟突然没了陆地!他退回来,定睛一看,却看到了不得了的场景——地上纵横交错着几条绵延了数里的沟壑,每一条沟壑都只有一丈余宽,其下却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姜宁回凑近去看,竟仿佛听到有风声自沟壑最底处呼啸着席卷而上,这沟壑究竟有多深?!并不像是自然形成,反倒像是被什么外力将地面撕扯开一般……
他曾听猴子说过白雪会时不时地到这腹地中来,白雪莫非知道这其中的端倪?
姜宁回回到白虎峡,一个一身黑衣,鹰钩鼻小眼睛的凶恶男人立刻来报。
“谷主大人,我在临安贾儒府上发现了林镜。”
“哦?她不是明明知道贾儒要对白鸟妖王不利吗?……”
“她称自己为‘姜红衣’,说是您的表妹,要到皇城游玩所以要借助在贾儒家中。”
“哈哈哈!‘姜红衣’?这名字起的还不错,织锦知道了没有?”
“我怕皇后娘娘轻举妄动,骗她说这是您的安排。”
“做的好,你告诉织锦,不要插手这个女孩儿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