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光径直闯入竹筏上艰难地将头仰至最大弧度的三人的眼眸,崖上的金色猴子就像一切光的源头——或者说当视线集中在他身上时,也只能看见他了。
“金色出矣,则五光敛踪,”趴伏在竹筏上的兔子轻轻念着,“那位大人果然从不说谎……”
“他长大了……”白色的“狗”喃喃,眼睛盯着崖上的金色猴子,一眨不眨,“真好。”
“现在难道不该考虑一下怎么打消他对我们的敌意吗?”长着翅膀的“耗子”提醒,眼同样盯着上方的金色猴子,一眨不眨。
崖上的金色定定的地看着崖下波浪里颠簸着的竹筏上的三人,琥珀色的眸子并未如他散发出的气息那般冷冽,反而有种无法言说的情绪沉浮其中,七分警惕,两分疑惑,一分,怀念?
【你们,是谁。在哪里……曾见过你们……还有谁?还有……谁……】
这样的对视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海风将崖上和崖下的他们的绒毛卷起同样的小小的弧度,安静,就像天地间只剩崖,海浪,竹筏,风,和他们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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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金色的弧光闪过崖上,闪着太阳般的光的长尾划出刺眼的光道,崖上的猴子猛地又调转了方向,漫长的对视中稍稍放松的身体再次绷紧,琥珀色的眼中杂乱的情绪一无所踪,唯余深刻的恨意和入骨的疼痛痕迹。
腥风刮起肩头的金色绒毛,金色面前除了先前的大石外,便是三只深黄的巨虎踱着以优雅为饰的危险步子,慢慢围向崖边的猴儿!
“逮住你了。”匕首大小的利牙交错,血红倒刺林立的长舌探出,拨弄着狰狞巨掌上的细小绒毛,位置靠前的虎微勾起嘴角。
“竟然在这里,哼,胆子到是挺大。”毛色略浅的虎环顾四周后以嘲笑的口吻道。
深棕色的瞳孔缩成一道竖线,第三只虎默默向前踏出一步,四肢微伏,手腕粗细却不知缘由缺了尖梢的尾耷拉在身后不耐地晃动,分明已做好撕碎眼前猴儿的准备,面上神色却复杂地难以言喻。
金色的猴子对三只巨虎的戏谑言语和肆意威胁的举动无动于衷,一脸旳漠然倒让人恍惚间以为他有着什么足以击退三虎的力量埋伏在后,但若忽略他面上表情,他那紧绷着甚至有些神经性颤抖的身体和僵硬的长尾,却又轻易地泄露出他掩藏的恐惧和不安。
一方是三只近一丈高的森然猛虎,一方是一个三尺来高的金色猴子,这样不平等的对峙并没有维持很久。
“好了好了,小猴子,你的眼神可杀不了人。”轻烟起而又散,一男一女取代了两只巨虎,妖艳的女人启唇。
有着深黄肤色,双臂布满狰狞的流光黑纹的男人抱臂于胸前:“束手就擒,免受刑罚。”
眼波含媚,虎牙微现的女人不明意味地瞪了唯一维持兽型的巨虎后,拉长声音道:“呵呵,说不定小猴子还盼着受这一番刑罚呢。嗯,鞭子还是……”
“闭嘴!别再让老子听见你说话!”深棕色瞳孔的巨虎低吼。
金色的猴子眼角一僵随即一脸厌恶,沙哑而冰冷的声音又响起:“刑罚?谁给你们的资格,加诸般‘刑罚’于我身?莫忘了此处可是西山辖内。”
“西山?很了不起么,没有那群遭瘟的猴子在,就凭那个老树精和一帮乌合之众也配称西山?”巨虎向前踏出一步,钢鞭般的虎尾随意带出破空的声响,“或者说,你以为没有猴子在的西山还会庇护你这只不伦不类的猴子?至于刑罚,在比你强的人面前,你有拒绝的资格吗?”
“你比我强?还是你们?”上扬的尾音是金色的不屑。
“你这……”
“哼,”一声鼻息打断巨虎还待出口的话,媚笑的女人突然板起脸,“老七,我不记得平时你有这么多话,别忘了你在父亲面前许了什么诺。怎么,还抱着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说过……”
“废话什么,还不动手。”冷眼旁观的男人淡淡开口。话音落下,巨虎左右彷徨一番,终于狠下心,尚存犹豫的目光锁上崖边的猴儿。“吼——”,长啸一声,恐怖的身形猛地腾空,遮天蔽日!
便在爪芒自肉鞘中弹出将要按向金色的刹那,三尺的猴儿突然翻起上唇,勾出一个犬牙微现的笑,随即,金色的身影一个纵跃——竟朝着崖下万丈碧海。本就身处崖边,一心求死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金色的身影消失在崖上,所剩不过一缕被挥至面前的虎爪勾下的轻飘飘金色猴毛。
尚在空中的身体来不及回转,巨虎深棕色的瞳孔猛然放大,全力一扑又猝不及防失去目标之下,大半虎躯已腾出崖去。
“救人。”抱臂的男人仍旧漠然。
又是破空声响起,乌黑的长鞭甩出,千钧一发之际,鞭身顺虎躯纠缠而上稳稳勾住已冲出悬崖的巨虎的长尾。
回过神的棕瞳老虎来不及另做他想,当即借那一股后拉之力反身,四爪一踏紧绷的乌鞭,已现颓势的虎身立时腾空,再落下时已四爪及地。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棕瞳的老虎就实实在在走了一趟鬼门关。
妖媚的女人一张美艳至极的脸已是铁青一片,她收起长鞭斥道:“蠢货!没长眼睛吗!”
“不要碰我的尾巴,最后说一次。”回到崖上的巨虎却看都懒得看那女人一眼,更不提有什么惊魂未定感激涕零之状,仿若无事般径直向崖后的山林走去,唯有抑制不住轻颤的断梢长尾默默地嘲讽着他假作的轻松。
咸腥的风扫过崖上的两人,断尾老虎的身影渐渐变淡。
“你……”女人咬牙,柳眉倒竖,一副恨不能撕碎那可恶老虎的样子。
“回去再说。”男人勾起嘴角,微微的笑意却让身边的女人浑身一颤。
“是,大哥……”女人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差点让老七丧命的悬崖,应声小跑几步,追上双臂缠绕着黑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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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一只白色的鸟儿扑扇着翅膀落至崖上,费心捕捉住的气息让他呆滞片刻,晶莹的利眼流露出些许不忍。片刻之后,他双目疾闪,随即展开宽大的白色翅膀。腾空而起的瞬间,他想:“东山的家伙忍不住了,树老,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终于,崖上再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