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阳光,暖暖的午后,偌大的宫城之中,却弥漫着寂寞的气息。
每个人都是寂寞的,恐惧的,冰冷的,毫无生气,每个殿阁,隔离在耀眼碧煌的高墙两边,自顾自的享受寂寞,忌惮寂寞。
三人扮作宫女,若无其事,一路沉默的走着,心里都捏着一把汗,生怕会被发现。
白歌雀低着头,尽量不被别人看见他的脸,心里一直忐忐忑忑,一直盯着前面虞樱的脚步。
路过檀香阁的时候,虞樱猛然一阵错愕,突然停下来,猛的回头一看,不禁怔住了,使劲咬着嘴唇,紧紧皱着眉头。
她一拍脑袋,说道:“真笨!我居然忘了!”
白歌雀疑惑问她:“怎么了?忘了什么事情?”
虞樱抬起手指了指他的身后,然后插到腰间,扭脸看向远方,满脸的气愤。
白歌雀回过头,这才如梦初醒,原来洛小词早已一人悄悄离去。
“坏了,我怎么没察觉到呢!他真的去找流珠公主了!”
“死糍耙,有种你别回去,回去看我不打死你!”
“现在怎么办?怎么找他?”
“不用找,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他应该会来这里”
虞樱看看檀香阁的门匾,愤愤的往台阶上坐去,还一边骂着:“死糍耙,净会惹事!”
白歌雀叹口气,无奈,在虞樱身边坐下,眼神深邃地盯着她看。
虞樱不停的四下张望,寻找着洛小词的踪影,无意瞟见白歌雀一直盯着自己,问:“你看我干嘛?”
白歌雀挪开目光,失落的笑笑,说:“你对小词说话为什么总是那么大大咧咧呢?”
虞樱一听,瞪着眼睛,惊奇的说:“我大大咧咧?!我……我哪有!我只是看他不顺眼而已!”
白歌雀苦笑着摇摇头,说:“可是你很在乎他不是吗?”
虞樱“切!”一声,心虚的反驳:“我在乎他?!开什么玩笑!”
白歌雀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问:“真的?你对小词真的没有那样的感情?”
虞樱也不知为何,竟然被他问的脸红心跳,她自己已深深的明白,从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之后,她对小词,就有了说不清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人心里痒痒的,烧烧的,很不是滋味。
她低下头,苦苦的笑着。
她看着白歌雀,眼里是那种无言的幸福,说:“我偷偷告诉你,糍粑其实已经和赵冬琉睡过了!”
听她说完,白歌雀瞪大了眼睛,吃惊的问道:“真的啊!小词和公主?!他们已经……!?”
虞樱依然笑着,点点头,像喝醉了一样说:“是啊,我只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然后无奈的低下头去,一直傻笑。
白歌雀微微笑着看着她,心里想:你怎么这么天真美好,既然你不会和小词在一起,那就让我保护你,关心你吧……
虞樱手撑在腿上,托着下巴,闭着眼睛,痴痴的傻笑。
……
……
洛小词在迷宫似得宫城里来回摸索,连打三个喷嚏,他揉揉鼻子,也没在意,不停的找着路。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竟然一个宫人也没有。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忽然飘来清悠扬的笛曲,笛声婉转,带着寂寞的情感,与着元湖中一只白鹤的哀鸣。
洛小词立定仔细一听,顺声寻去。
不料绕到了元湖的另一头。
湖边有一个四角小亭,亭子周围种满了兰草和泛黄的梧桐树。
偶然惊起一股湖风,桐叶随风飘落在小亭子的周围,飘落到亭子里去。
亭子里面有一个白衣女子,她半靠亭柱而坐,长发飘飘,吹着长笛,洁白的裙子上缀满了桐叶。
小词望见她的背影,心想: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女人,莫非是哪个妃子?
他四下望望,实在没有其他的人,只好鼓了鼓气,朝白衣女子走去。
小词刚走到她身后,一曲而毕。
女子听见小词踏在枯桐叶上发出的脆响,一回头,看见小词。
女子冷冰冰的盯着洛小词,而洛小词一看见她的样子,心里却不停感叹着:哇塞,天底下竟然有这么美的人!估计除了小琉,她就是全世界最美的人了!
女子见洛小词花痴般的看着自己,疑惑的瞪他一眼。
忽然一个宫人匆匆跑来,下蹲行礼,心急如焚的说:“金河姑娘,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风这么大,要是吹坏了身子,太子殿下又要怪罪奴婢了!您快点跟奴婢回去吧!”
金河,没错,她就是金河,被太子接入宫中生活,住在东宫,却没有被封做太子妃,一个心冷如冰,算计如麻的女子,金河。
金河九岁的时候,便帮助姐姐金溪争宠,帮助金溪从一个小小的才子,一步步爬上了溪贵妃现在这种地位。
十二岁的时候,就差一点点,金溪便可登上皇后宝座,只是那时金河过太年幼,抵不过太后的老谋深算,错失皇后之位。
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她暗下决心:既然姐姐当不了皇后,那就我来吧!
而现在,她虽深得赵伯琮心喜,却迟迟没有被封为太子妃。
这其中的原因,就连赵伯琮也不得而知,他多次提出要封金河为太子妃,都被她找来一些让他无法反驳的理由给搪塞过去。
太后曾套过她的心思。
“这太子妃的位置明明已经是你的了,本宫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要?难道你不想当皇后?”
“我是要当皇后,但我不做太子妃。
太子妃的位置我可以稳稳当当的拿来,但是太子的皇位呢?他能坐的稳当吗!
赵伯琮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他能走到现在,完全是凭借着皇上的那个梦,若不是皇上偏袒他,他能在太子的位置上坐这么久?
若有一天皇上没了,就凭他,怎么也坐不到龙椅上去!”
“那你还勾引太子?”
“凡事都得留个后路,毕竟他是太子,万一皇上哪一天就传位给他了呢?到那时,我再嫁给他”
……
……
元湖边上的小亭里,金河缓缓站起来,撩撩额边的头发,竖持长笛,语气平静的说:“回去吧”
洛小词赶忙上前,学着宫人行礼,清了清嗓子,细声细气的问:“金河姑娘,请问流珠公主的宫殿在哪里?我是新来的宫女,迷路了”
金河眉头微微一皱,心里盘算着:她找赵冬琉?赵冬琉不是失踪很多天了吗?……近些月份来,宫里没有新招宫女吧?
她收了收怀疑的表情,冷冷的问道:“你找公主做什么?”
“我是公主的宫女,她让我给皇上送些点心,送完点心后我就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里,姑娘可不可以给我指个路?”
金河嘴角冷冷一笑:果然有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洛小词见金河没有要帮助自己的意思,忽生起不好的预感,微微抬头瞧一眼金河,弱弱的回答:“我叫小词”
金河又不禁默默冷笑:宫女们回答主子问题的时候,都会自称‘奴婢’,看来她连宫里人都不是。
“你抬起头来”
洛小词愈发觉得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缓缓抬起头:不会被发现了吧!
金河走近他一点,又绕着他转一圈,仔细观察,竟然发现在他的脖子上,生有喉结。
金河不禁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心想:竟然还是个男的,这打扮的也太像女子了吧,差点没发现!
洛小词与她四目相对,嘿嘿的笑了笑,全然不知身份已经暴露了!
金河冷冷的奸笑着,露出不怀好意的样子。
“这样吧,你随我来”
小词一听,喜笑颜开,也抓不住奇怪的地方,只想着终于要见到小琉了!
“多谢金河姑娘!”
旁边的宫女却心急如焚的说:“金河姑娘,您还是……”
她还没有说完,被金河狠狠地瞪了一眼,便不敢再开口,慌忙闭住了嘴。
金河没有把小词带到檀香阁,反而进了北城的东宫之中。
东宫不比东城,没有那么华丽,却散发出一股可怕的味道。
或许是死在这里的人太多,也或许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太煎熬,怨气浓重。
洛小词心里突然有些发毛,愈来愈来觉得不大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金河将他引进东宫中最华丽的殿堂里,此殿堂名为“鸳殿”,洛小词不知道,这里是只有太子妃才可以住的地方。
他瞧瞧门楣上金色的“鸳殿”二字,还以为这里便是小琉的住所,想到小琉就在里面,兴奋地一下子心里的不对劲就消散了。
他连忙跟上已经进去的金河,进到里面,才发现是如此的富丽堂皇,琉璃彩的珠帘,洁白如雪八尺之高的白瓷瓶,还有柔软鲜红的地毯,连站在两边的宫女都穿华华丽丽,这里似乎比皇帝寝宫还要完美。
洛小词惊的目瞪口呆:天哪!
金河用纤白细长的手拨开珠帘,走到殿堂中央,除了后面的墙壁,另外三边都挂满了珠帘,五彩斑斓,折射着阳光,映了满殿的彩虹。
金河就站在彩虹中间,一袭白衣胜雪,让小词都有些为之动容,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是来找小琉的。
她抬起手,招来宫女玉儿,把长笛放在玉儿捧过头顶的双手上,悄悄说了什么。
玉儿小心翼翼的捧过笛子,吩咐其他的宫女都离开殿堂,只剩下她自己,金河和洛小词三个人。
她把笛子轻轻架在笛架上,便立在那里不动了。
洛小词看宫女们一个个离去,才开口问道:“金河姑娘,这里是公主的寝宫吗?”
金河回过头,冷冷的说:“你是流珠公主的人,是不是她的寝宫你怎么会不知道?”
洛小词一怔,哑口无言,无法自圆其说。
金河却没有揪着不放,转而说道:“以后你就在这里做我的奴婢吧,流珠公主那里不需要你这样笨手笨脚的下人”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的,流珠公主可是皇上最喜欢的公主,若是留你在她身边,伺候不周到怎么办!”
说完,她冷冷一撇嘴角,踩了踩地毯,吩咐道:“你把地毯清扫干净,没我的允许不许离开”
洛小词气的咬牙切齿,心里嘟囔着:宫里的女人都是骗子!越好看越会骗人!
可是为了不暴露身份,也只好乖乖趴在地上,来来回回的扫着地毯。
金河没有给他工具,让他用自己的袖子擦。
其实地毯上并没有多少灰尘,可是金河就是不放过小词。
金河坐在堂上,不断指挥着洛小词,直到地毯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擦的了,她又让小词清理房梁。
小词抬头看,鸳殿上面的金色房梁交错纵横,高高的横在那里。
无奈,他只好要求金河给他一个梯子。
“梯子?我可弄不来梯子,你自己想办法”
金河看出小词的武功不低,意在让他自己暴露。
小词无奈的叹一口气:算了,会武功又怎样,她总不会因为我有武功就看的出来我是假的吧?
他轻轻一跳,跃上房梁。
金河眉头微微一皱:武功挺高的,但是我怎么看不出来是哪门哪派的武功?
洛小词一看这房梁上也是洁净如新,心想:她干嘛故意刁难我?
金河翘着腿,坐在堂上,吩咐洛小词干了一下午的活,把他累的够呛。
冬季的天黑的很快,不知不觉天上已经出现了零星的几颗星星。
金河出门看看天空,再看看累趴在桌子上的小词,不觉失笑。
“喂,跟我过来!”
洛小词大喘着气,晃晃悠悠的随金河走进右边更深的房间。
进到里面,看见几条白绫从房顶上垂下,围成了一个圈,隐约可以看见圈里面有一个大大的沐桶。
金河指着沐桶说:“去打热水来,我要沐浴”
洛小词哀怨的叹一口气,不情愿的拎起脚边的水桶,来来回回好多次,才装满了沐浴桶。
他看金河准备沐浴,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趁机逃走,扔下水桶就往外跑。
不料被金河拦住。
金河在他面前张开双手,冷冷的盯着他。
小词一愣,问道:“干嘛?”
金河嘴角翘起,狐媚般的说:“更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