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多星期，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好了。医生说，再观察一个星期，就能出院了。章驰妈妈打电话过来，不知道怎么知道母亲生病的事儿，来市里面办些事情，想顺便看望母亲。我告诉母亲的时候，她有些不高兴，淡漠的说着：“别叫她来了，我不愿见她。”
“为什么？您认识她。”
母亲转过头并不理我。我坐在床头，帮母亲削水果。
“畅儿啊。”母亲坐起来，我把枕头靠在她的背上。“妈。。有件事儿想跟你说。”
“您说。”我看着母亲，她捋了捋花白的头发。
“想没想过为什么章驰家对你那么好呢？”
“想过，没想明白。”
“我本来一辈子不想跟你说，后来鬼门关走一遭，总觉得有些事儿，还是让你明白的好。”
“什么事儿？”
“你爸当年救的孩子呀，就是章驰。”母亲泪眼模糊的看着我。
我有些震惊，刀子歪了一下，差点儿割了手。
“你爸有个青梅竹马的对象，叫赵健美。两个人是邻居，从小就要好。我们都是同学，你爸和赵健美学习都很好，高考那年，他们都一起考上了大学。可是赵健美家里穷，没钱供她念书。你爸就瞒着家里，辍了学，在念书的地方打工，供她念书。大二的时候，赵健美就遇到了做镇长的章昌隆，就跟你爸撇清关系。不收你爸的钱，跟他谈过一次话，就再不见他。你爸老实人，从城里回来，只说是自己犯了纪律，被开除了。家里气的很，就不再让他重新念书了。他就在村上做了代课老师。赵健美毕业，章昌隆就离了婚，她接着就嫁给了他，章昌隆也调到了县城工作。同一年，你爸就娶了我。这些事儿，他就和我说过。他不要我说，我答应过他，谁都不说。结婚了，你爸对我也挺好的。能赚钱，会过，脾气还好，谁知道，还是忘不了赵健美。”
母亲眼泪从她布满皱纹的眼角流出来，有些激动。
“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可是救的那孩子就是章驰。你爸去世以后，他们就想收养你，我不同意，我怎么舍得呢！后来想想，也是后悔。也是我命苦，偏偏就遇见金鑫他爸那个畜生，他折磨我也就算了！那么下死手的打你。我就去找赵健美，求她收养你。那会儿，章昌隆正要升********，赵健美就说了。这节骨眼儿上，不能收养你，说那个畜生是有名的，要是因为收养了你，那畜生三天两头的去她家找麻烦，最后毁了她丈夫的前程，这事儿她是不会做的。”
我的脸颊温热，心里的滋味是无味还是五味也分不清了。拉着母亲的手，哭不出来。
“你上了高中，她照顾你。我不谢她，就算扯平了。也不想告诉你，上一辈儿的事儿，就过去了。后来，我看出来了，你是真喜欢章驰，我不愿意，也不想说什么。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不知道哪天就熬不过去了。就想着，你喜欢，只要他对你好就成了。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他对不起你的，才分的手吧。分了也好，他妈就是那样的人，你嫁给他，也不能幸福。”
“妈，您别说了。”我攥着她的手。
“畅儿啊，你就记着，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除了爹妈。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一时很难接受：这一切所有我亲近的人都清楚，只有我是不知道实情的吧。章驰，是因为要报恩。。所以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想的出神。
母亲擦着眼泪：“我这辈子，活的窝囊，也连累着你活的窝囊。”
“妈，没有，您别乱想。”我安慰母亲。
“欠邱石家的钱，要尽快的还上。别让人家总惦记着。”
“我记住您的话了，您放心。”
“等我好了。。”
“等您好了，就好好的养病，您不生病，就是疼我！”我拿着纸巾给母亲擦干眼泪，也给自己擦眼泪。
我还是让章驰妈妈来了，我没让她见母亲，我见了她。我们在一家茶馆坐着。她苍老了很多，有些憔悴。我看着她，曾经充满魅力的她，在此刻，都暗淡了。我有些轻视她，可我并不恨她。
“你妈妈身体好了吗？”
“好了。就是怕吵，所以不愿意别人看她。”
“哦，好了就好。既然怕吵，我就不去打搅她。这些保养品，你帮我带给你妈妈。”她优雅的笑。
“谢谢，我妈很快就出院了，她不需要，您拿回去吧。”此刻，那份优雅只让我觉得虚伪。
“你跟小驰的事儿，他都跟我说了。小驰，不是个不重感情的孩子，他。。”
“那您是重感情的人吗？”我打断她，微笑的看着她。
她一愣，笑容消失了，还有些羞恼。抻了抻围巾，恢复她优雅的态度，温和的说：“我和我儿子都是重感情的人。年轻人，恋爱的事儿，谁能确定就不会变呢，又哪有什么对和错呢。”她拿着茶壶，给我的杯子里续上茶。
“那您觉得，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抛弃为了自己放弃前途的爱人，拆散别人美满家庭，是对还是错呢？”我端起茶杯，轻轻的呷了一小口，笑着问她。
她的脸色很难看，优雅的气势也消失了，端起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水落在了衣服上。她赶紧放下茶杯，拿出纸巾擦衣服。
“您的历史，我妈都跟我说了。您三年来对我的照顾，是我死去的爹拿命换来的。至于为什么我爸的学生里会多一个章驰，为了救他还丢了命，我不想知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这几年，您是为了买自己的心安，那您最后是否买到了，我没办法负责。至于我，只是可惜，曾经我崇拜和敬重的、既像母亲又像师长的章阿姨，再也找不见了。曾经引以为傲的父亲，也找不到了。”
“就算那个孩子，不是章驰，他也会救的。你爸，他一定会救的。”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旋转。
“但愿吧。”我转过脸看向窗外。“至于我和章驰，没有谁对谁错，我。。真的不爱他了。”我的眼泪沿着眼角划过脸颊，我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位母亲：“从长远的角度来讲，萧肖更有利于他将来事业的发展，您说是吧？”
“我真的是喜欢你，不仅仅因为你是蒋朝前的女儿。章驰也是真的喜欢你，不仅仅因为你是蒋老师的女儿。”她有些激动，拿起纸巾擦眼泪。
“是曾经。”我坦然的笑着：“不论如何，对于我，都是要感谢您的！您教会我很多，也给过我很多温暖。您和章驰，也激励着我，快点长大。我给您鞠个躬。”我站起身，行了90度的礼：“这是您教我的礼仪，我今天献给您。以后，我们互不相欠。”我头也不回的离开茶馆，我的眼泪模糊着我的视线，也模糊了整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