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高人必要有高人之风,没有高人之风也要有高人的派头。如果两者皆而有之,那么你是不是真正的高人,也无人再会追究。
扬州官府从龙虎山请来的道士,便是那既有高人之风又有高人派头的人物。来人自称“华阳天师”,当今龙虎山掌教首徒,修为深不可测,至于如何地深不可测,也无人细究,因为高人总是神秘的。
华阳天师来到扬州城,便直接在一里桥前设下罗天大醮,向昊天请愿,请赐神谕。围观的群众,见得华阳天师将一把桃木剑往天上一拋,那桃木剑像是活了一般,在半空左右翻飞。
王大侠也是其中一名观众,还是最前面的那位。他双眼神采奕奕,心中却是将这华阳天师与那老道暗暗对比。那老道一掌虽是惊世骇俗,可这是飞剑,能在百步之外,取人项上人头的玩意,定是这位龙虎山天师厉害些。到了仪式最后,王大侠下了这么一个决定。
当桃木剑自己飞回到案上,华阳天师仰头高声吟诵道:“昊天乾乾,大道渺渺。佑我凡躯,斩妖除魔。”那声音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一旁围观的众人在一旁高声叫起好来。
而在不远处的一座酒楼内,一书生打扮的青衣男子端着酒杯,斜倚着酒楼栏杆,小声说道:“自上代天师死后,龙虎山便没有惊世之才,如今门徒居然沦为当街作法捉妖的道士,不知那老不死的知道后会不会气死。”
“李兄好兴致,小弟来讨杯酒喝可好?”一翩翩公子轻摇折扇,缓步走到青衣书生跟前,轻笑道。
“老家伙,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难道是在华山待得腻了,想来这烟花之地寻些乐子?你就不怕你的那些徒子徒孙们看见,背后说你老牛吃嫩草?”青衣书生一脸鄙夷,自顾自地喝了口酒,揶揄道。
那翩翩公子“刷”地一下合上折扇,但可能是手法生疏,扇面只合起一半,倒显得不怎么潇洒了。青衣书生斜眼瞟了他一眼,似是嘲弄。
“他娘的,酸秀才的玩意还真是麻烦。小二,这赏你了,”那公子骂骂咧咧,随手便把手里的折扇送给了前来送酒的小二。
“玄铁扇骨,蚕丝扇面,加上书圣宁无道的书法,你还真是舍得,”青衣书生调侃道。
“你这小家伙,一点都不知道尊敬长辈,跟我说话总是这么没大没小的。”
“我们讲的是强者为大,你若不服,咱们比试比试?”青衣书生丝毫不给来人面子,此时却是想直接动手。
“那就试试,也好让你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那人一拍桌子,大声嚷道。他年青的外表与粗旷的言辞显得格格不入,引得四周的食客纷纷侧目。
两人刚准备动手,二楼楼梯处又走出来一人,却是位紫衣女子。约莫三十岁的年纪,清丽的容貌,娇好的身材,像是一朵盛开荷花,艳丽中不失恬静。
“又多一位,老家伙,我们的比试恐怕要缓缓了,”青衣书生无奈道。
紫衣女子浅笑道:“希夷先生这身装扮可是漂亮得紧!”原来那翩翩公子竟是华山派师祖希夷先生。青衣书生轻笑,向紫衣女子作了一揖,道:“见过紫陌仙子。”
“哦?昊天阁也有人到了扬州,这事有趣了。”紫陌小子惊讶道。
此时在座三人,无论哪一位,都是闻名已久的人物。昊天阁少祭司赵阳,三十岁就已经有了八重天的实力,如今达到何种修为,无人可知。花紫陌,百花谷谷主夫人,三十年前便已天下闻名,曾迷得天下男子成痴成狂,如今的容颜虽是不如从前,但也没有明显变老。而华山派祖师希夷先生,更是天下皆知,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曾与太祖在华山弈棋,从太祖手中赢得一座华山,就此开创华山派。这也是赵阳对他没有好脸色的原因。
华阳天师盘坐在一里桥头,驱散了周围看热闹的市井相邻,独自一人等待妖魔出没。他的确有高手之风,直接推辞了醉仙楼的盛大宴席,自称正在辟谷。
到了深夜,街道上早已没了行人,只剩下一里桥头吹着冷风的华阳天师。此时的他是又冷又饿。自龙虎山出发之日起,他便很少吃东西,他修为低微,完全没有达到辟谷的阶段。此刻他只能全力调动全身元力,抵抗着腹中的饥饿。
“早知道就偷偷藏几个馒头了,唉,高手果然不是好当的。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做到闭关几个月不吃东西,出关时还神采奕奕的。”华阳天师小声嘀咕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华阳天师闭目打坐,几乎快要睡着了。可突然传来的一阵香味,让他精神一震,这是烤馒头的香味!他立即睁开眼,只见一破衣烂衫的小孩蹲在他的面前,手里还拿了两个烤的焦黄馒头,来人正是王大侠。
“天师师父,这月黑风高的,我来陪您聊聊,”王大侠鬼头鬼脑,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他也不等华阳天师回话,便有模有样地坐在了旁边。
华阳天师没好气道:“小鬼,这里可危险的很,你还是赶快寻个地方避避。”华阳天师说着话,眼睛却一刻没从王大侠手中的馒头上移开过。王大侠嘿嘿一笑,将一个馒头递在了他手中。华阳天师也不客气,三两口,便将一个馒头塞进了肚里。一个馒头下肚,华阳天师直觉更是饥火难耐。可这时,王大侠却没了刚才的觉悟,将馒头抓在手里,丝毫没有送出去的意思。
王大侠嘻嘻笑着,小声问道:“天师师父,我拜你为师可好?”
“什么?”华阳天师闻言差点跳起来。他不是为王大侠的唐突而生气,而是实实在在的激动。今日特地有人赶上门来拜师,这可真是太罕见了。如今龙虎山式微,是一代不如一代,就像他,如今都沦为开坛捉妖的江湖道士。如今真的有谁想要拜入龙虎山,做那清心寡欲的道士,恐怕只有像王大侠这样的流浪儿了。
尽管如此,华阳天师还是很高兴,不过此刻他还不能表现出来。他清了清喉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大侠!”王大侠郑重回答道。
“什么?你再说一边!”华阳天师的确被雷到了,这名字也太奇葩了一点。
王大侠挠着头,忸怩道:“我一直想做那行侠仗义的大侠,所以就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名字。”
“好!我们龙虎山要的就是你这种小小年纪就心系天下的徒弟!”华阳天师一拍大腿,大叫道。也不知他是真激动,还只是找个收徒的借口。
王大侠闻言,心中激动不已,他就这么拜师成功了?他可以学飞剑了?可以行侠仗义,做人人敬仰的大侠了?他还有些不适应,不过他的大侠梦终于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