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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一句惊醒梦中人

玉米土豆羌香蜡肉、木耳炒蕨菜、串烤羊肉、豆腐鲢鱼汤,满满一桌传统美食,堪比丰盛的年夜饭,令众人大快朵颐。

酒是熟悉的青稞酒,花生却是长桑特制的醋泡花生,酸酸脆脆的口感从未尝过,却也不错。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朴老夹起一颗花生吃的津津有味,不由问道:“长桑,你是怎么想到弄出这么个吃法的?”

“朴老,你在回来路上是不是有过目眩耳鸣还有心跳加速啊?哼,还瞒着我不说。”

朴老停住筷子,脸色一僵,讶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趁您熟睡时,我给您把过脉。”

长桑嘿嘿一笑,又补充道:“还给您行过针。”

“我说这几天怎么感觉睡得十分舒坦,白天赶路也精神多了,哈哈。”

呼律释比闻言放下了酒碗,关切的问道:“老弟,你究竟是哪里不舒服了?让老哥我给你看看。”

朴老连连摆手推辞道:“不妨事不妨事,过去几年里也偶有发生过,睡个囫囵觉也就好了,这回由北往南跑了半个多月,大概是累着了。来来来,老哥,咱先喝酒,别落了酒兴,等吃完这一顿,老弟我任你处置。”

呼律释比无奈的摇了摇头,两人喝光了碗中酒,爽利的样子像是回到了当初年轻的岁月。

那些年,他们一个盯上了墨寅的乌锥,死心塌地的做他的马倌,一个是莫折部落的释比,常常成为墨寅营帐内的座上宾。一个嗜马如命,一个懂马识马,久而久之,便渐渐熟稔了。

“呼律老哥,长桑这小子在贺兰山缺可是闯出了名堂啦……”

趁着酒兴,朴老一抹嘴巴,把长桑如何在边塞练习医术,又如何神奇的治愈了那些腹泻的军卒,叫医药院的三名太医候惊掉了下巴。直吹得天花乱坠,就差没把他吹上天去了,让桌旁的长桑听得都感到脸颊发红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打断更正他。

日渥不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不断的向长桑打探实情,呼律释比则听得大感欣慰,笑着赞叹道:“桑儿真是好样的,果然没有辜负你莫叔叔的期望。日渥不,你可要抓紧练了啊,莫折部落的将来就看你们这一代年轻儿郎喽。”

日渥不腼腆的抓头挠腮,没有答话。

朴老放下酒碗问道:“老哥,长桑的那个叔叔,究竟是什么人啊?据说也曾在南疆入过伍,我怎么没听说过。”

长桑闻言也看向呼律释比,对于莫叔叔的过往,他委实也没听莫行医太多提及,难免心生好奇。

呼律释比被问的一窒。

“你说莫行医啊……”他佯装不胜酒力,站起身来反复去夹一颗花生。

情急之下急中生智,笑着说道:“他是个都统,曾受过杂号,当初南疆北凉大军十万,你还真以为人人都能认得?”然后又扭头找长桑岔开话题,问道:“桑儿,方才听你所言,这醋泡花生的吃法,与朴老弟的病情有关,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谈到正事,朴老和日渥不的注意力便都转移到了长桑身上,呼律释比免于圆谎,心底不免暗暗地轻舒出一口气。

“具体是何道理,我也答不上来,只是在岚柯寺的藏经阁中曾经见过抄录有此偏方,我也是两日前确诊后,苦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药草,才想起这醋泡花生的吃法可保护血管,疏导心血流通。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据医书抄录,这种吃法,也要等浸泡七日方才有效。我刚泡了不少花生,等过了几日,朴老不妨每天吃上几颗,对你的身子有所裨益。”

“成!我现在只听小先生一个人的。”朴老哈哈笑道。

面对一改往日顽固不堪、沉默寡言做派的朴老,长桑显得有些不适应,但对于诊病,他依旧保持着严肃严谨的态度,思索了一会说道:“今天两位爷爷都喝了不少酒,恐怕会影响到脉象,等明日醒来,我再把一次脉,然后看看需要哪些药草吧。”

呼律释比唯恐又谈到莫行医的话题,便趁机说道:“既然身子不舒服,那就不能掉以轻心,今天早点歇息,养足了精神再说,这酒啊,有的是机会喝。”

如此一来,四人吃了些菜,闲聊了几句,呼律释比便和朴老休息去了,留下日渥不和长桑收拾碗筷。日渥不看着呼律释比的背影,想起刚才他说的话,顿时感觉有一副重担压在了自己的肩上。

收拾完后,两个小家伙钻在被窝里各自讲述着这几个月来的经历,在噼啪的火烛声中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长桑和呼律释比分别给朴老确诊后,一起来到了专门收纳药草的毡帐里。药篓和草帘子内的药草分门别类的堆放在各处,但令长桑哭笑不得的是,大部分的药草都是藏药,他连见都没见过,更别提各味药草的属性、功效和药理作用了。即便是几味已有的中草药,也因为叫法不同,叫他花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

桌上平摊着一张药笺,上面写有葛根、昆布、山楂、丹参、首乌、怀牛膝、泽泻、蒲黄……等若干种草药,但能寻到的只有其中三味。长桑恨不得学神农尝百草,将所有的药草都试吃一遍,来确认各类药草的属性,但细想之后又放弃了。

莫说那样的尝试只能知晓其大致的属性,短时间内极难深究它的药理作用之外,更关键的是,中医药学暗合阴阳五行,各类草药的配伍用量都会相互作用在最后的药汤中,而不单单是只取其各自原本的功效。

因此,若是简单粗暴的选择与中草药属性相仿的藏药,极有可能导致南辕北辙的最终结果。

他歪着脑袋,自言自语的说道:“唉~哪里能找到其余的药呢。”

呼律释比看着愁眉苦脸的长桑,又看了眼药笺,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桑儿,这隆冬时节可不宜外出采药。我以为,无论中原草药还是草原藏药,万药都各有其性味、归经、医理、功效,你不妨将所需药物的特性及其药性说与日渥不听,或许能在此找到性味相同的藏药作为替代。”

对于众人而言,此举不过是下下之策,长桑不懂藏药,如此比对排摸费时又费力,不啻于一个学徒由零开始、重新起步。

呼律释比甚至想着,倘若事不可为,便由他来给朴老弟配置藏药,以解决他的病疾。

然而,释比老人的这一席话令长桑回味许久。

万物相辅相成并非一成不变,这道理彷佛在他的识海中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在他的学医道路上开辟出一条新的路途。

“嗯,那就让我和大山一起比对吧!”他坚定地答道,眼神中充满自信。

然后又扭头对朴老解释道:“但可能要迟一些才能配成合适的成药。”

“不碍事。”朴老笑道:“难得出来一回,本就打算让呼律老哥带我四处多转转呢,不差这一两天,你就慢慢捣鼓吧。”

看着长桑自信满满的样子,呼律释比心底暗赞道,此子不畏艰难、不惧困苦,真有乃父之风。若他真能将两种药草融会贯通,恐怕是开启了中、藏药史互为补益的先河,那将是一个崭新的医理世界啊。

想到此处,早已无欲无求的释比老人也不禁期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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