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冥王传（七）下
果：
……
这白蒙蒙的世界终于迎来了它的终结。
在那灼热的光刺破脆弱的天际时，人们看见了那从未看见的灿烂星空。
而那繁星的运行就像被快进。五颜六色的光在白色的阳光中像丝绸上镶嵌的宝石，却在旋转，在闪烁。
漩涡在群星的旋转中渐渐成型，放大。星空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成了黑漆漆的一片。
这时白光收敛。
巨大的漩涡上一刻还在幕布外的天际，下一刻已近在眼前。
当这色彩斑斓的漩涡降临时，狂躁的撕裂力将一切分解再重组。被黑塔掩盖的残缺法则显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那漩涡是不属于力量范畴里的力量。
星空的高速旋转还能在黑色中看见甩出的有色光。
它落在不见边际的前方，却一瞬间蔓延了全部陆地。用眼看明明只是在像锯子般切割前方的陆地，却在每个地方都出现了割痕。接着，不论从哪里看，不论看向哪里。都好像有漩涡，倒像是漩涡分出了万万个分身，同时同步的分解着这片大陆。
就像这片凭空任立的陆地是一幅二维的画作，被三维的人用橡皮擦去般。没有宽度的消失着。
被血染红的村庄消失不见：农田，村舍，牲畜。都被那旋转的橡皮一一抹去，连一个渣都没有余下。
那些个被血覆盖的尸体在那漩涡来临的时候瞬间裂解，回归能量本质涌向漩涡。
光明至尊一干众等的身形笼在一个金色的光罩中，浮在那渐渐逼进黑塔的漩涡后，看不太清。
轩辕有些麻木地看着手中已一只箭都不剩的弩。神情恍惚。
意料之中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样做，真的值吗？”
轩辕默然地抬头，看着远处渐渐亮起来的星空，星空下是被漩涡切割的越来越小的陆地。
这片大陆已看不见一点那般惨烈的厮杀的痕迹。甚至已很难看出，曾有人居住。
那些个村民没有干过任何坏事。
漩涡略过之处，只有干干净净的虚无。
可那一怒血染千里地的人，却安然无恙。冷冷地看着，在那神殿之上。
她犯下的罪行，毫无痕迹。
在这以后的日子里，那无知的人们对于神又只剩下了传颂。被神毁灭的人只能若浮叶春蝉，被时光遗忘，被灰尘掩埋。
那神埋藏在地下的，到底还有多少。
果真神是无所不能。
果真大劫的来临，是要让一切都毁灭。
果真谁都躲不过，宿命。
那漩涡强烈的吸力撕扯着她身上的铠甲。还未到眼前，那可怕的力量已经涌了过来。
偌大一个轩辕部，只剩一人一塔。
也便是这黑塔在。不然自己早已化为飞灰。
“叮铃，叮铃。”
黑塔第六层的铃铛响了又响。可身在里面的人，却怎样都不见踪迹。
面前，那漩涡马上就到了。
轻轻取下头盔，白发倾泻。
能量乱流的风中，她挥手丢掉了黯淡无光的轩弩，黑色的眸子映着漫天的星辰。
嘴角竟有了一丝笑意。就像记起了某个人的某件事。
接着一团光芒从她的胸前亮了起来。
那个轩辕耳边地女人的声音变得慌乱，惊呼着：
“轩辕？你要干什么？！不能那样做！”
轻轻摇了摇头，就像最平常的那般，她轻轻的说：
“莫姨，谢谢。但，可能这次我不能听您话了。”
那惊呼声越发的高昂，带着愤怒，却那般慌乱的叫喊着：
“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你会把所有的能量凝成一点，包括身体，灵魂，你会泯灭，你会死的！”
“莫姨，我知道。但我义无反顾。从小到大我都听您的话，就这次，就这一次，让我自己做决定，好不好？”她竟有些恳求。
“别胡说了快收手啊！为了一个只认识了一个月，甚至只与你说了几句话的男人，你已经搭上了全村人的性命，还不够吗？你……”
“好了莫姨。”她胸前的光芒渐渐凝结，一点一点的变小。
“正因搭上了他们的命，轩辕便不能独活。轩辕无父无母，是您一直在教导我一步步担当起自己的责任，但也是他们一直那样好的对待我，才能让我活下来。是轩辕我害他们不在，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为他如此，是因为我在他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我看不清我身上的真相，我不想让他也看不清。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选择这般。”那光芒最终收成了一个小小的白点，颤巍巍的闪烁着。
“哪怕丢掉自己和别人的一切？”那个声音哽咽着。
“事因我起，一人承担。做牛做马，此等恩情轩辕去还。”
“值得吗？”她泪眼低头。
而轩辕已纵身从塔上跳了下去。决绝而毅然。
最后一刻，她感觉到一只手竟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她抬头，竟看见了那张熟悉的小脸，冲自己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莫姨，其实我一直想叫你，妈妈来着。”
然后便推开了自己。轩辕胸前的那个凝实的白点，就像那时空中划过的流星，转瞬即逝。
…
那漩涡离那塔只剩下了一丈的距离，乱流的风刮得震耳欲聋。
可一个女人的嚎啕，伴着越发嘈杂的铃铛摆动声，响彻在逐渐明亮的星空下。
漩涡前，白点悍然迎了上去。一大一小，各外鲜明。
黑塔怡然不动。只是第六层的铃铛，已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掉落了。
像什么可怕的东西，要出来了般。
因：
一·消执念
她是在得到有外来人闹事的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到村口的。
果然，宁小李大师已经到了。
在远处，她看见了那只接住宁小李拳头的手，不禁有些骇然。
三两个闪身到了近前，喊住了宁师傅，便看见了那两个看见自己一脸诧异的外来人。
其中那个金眼的当即一跺脚，一团土雾便升了起来。宁小李马上护在了自己面前。
她也是一惊，马上按动机关放出了弩抬在胸前，正冲着消瘦男子。
那消瘦男子正要说话，可脑中一个有些急迫的命令声已经响了起来：
“杀了他！”
不用思考，箭已经放了出去。
只见那消瘦男子微微一侧身，而那金眼男子微微抬了一下手，于是箭便射空了。
倒是雾外几声叫喊。
接着两个女的跟着四个男的抬着一个挺帅的男的便走了过来。
抬着的那个头上是硕大的一个包。
昏迷不醒。
…射偏了？
可那消瘦男子却未看那昏迷的一眼，死死看着自己，沉声说道：
“你可是古神族轩辕一脉？”
轩辕有些惊奇，道：
“是又如何？”
消瘦男子转身说了几句，八个人带着昏迷的那位大摇大摆地就进了村。宁小李站在一旁一脸懵逼。而他回头冲自己说，带路，进去说。
她问去哪。
男子想也不想便说：“你家。”
“你不怕埋伏？”她很好奇。
“你杀不了我们。”他头也不回。
……
八个人站在屋外，床上躺着昏迷的那位，她和他对视着。
“现在可以说了吗？”
“嗯。你马上有大劫将要来临，原因很复杂，但你族与我有些渊源，所以我想帮你一把。”
“怎么帮？”
“跟我们走。”
“为什么？”
“不然会死。受灭族之灾。”
“那这村里的人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明天吧，要不后天？咱们就走，从…”
“我不会走的。”她挥手。
“为什么！？”
“我要守护他们。”她说。
“
当人们惊奇于不同形状的死亡时，便记起了善良。
当人们拥有绝对的强大实力时，便记起了慈悲。
当人们习惯于死亡时，再多虐杀，也掀不起心里的风浪。
哪怕是族人互食，杀父奸母，傲慢贪婪，也视若无物。
多么悲哀的种族，为自己的罪行找着借口，诅咒又敬爱着他们口中的神，向往着自由。
那可是神也不敢言的东西，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连自己都无法守护，竟还要去拼力守护人的自由？
你可知人本就有着劣根，除了用棒与脚镣统治他们，别无他法。他们除了能毁灭所拥有的一切，再无他能？
总有一天，你会被你所珍爱的人们钉死在木架上。
因为自大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愿意去知道。
”
他显得那么激动。大声的喊着。
她已厌倦了这无脑的对话。皱着眉，轻轻说：
“我愿意。”
“你！”他涨红了脸。倒是重复了宁小李的表情。
可他缓缓卸了气。抬手指向床上的那位。有气无力的说：
“你弄晕的，你负责吧。你们是不是始终对那黑塔捉摸不透？这人跟那黑塔颇有渊源。我知道你们有怎样进去的办法，让他进去。他会看到，真正的自己。”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又为什么要帮他？”
“你会相信我的。你也会帮他的。”他哂笑着走向门口，留下一个背影。“一定会的。”
她发现，莫姨莫名的沉默。
……
当天下午，这一行人便消失不见了。倒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要不是自己床上躺着的那位还打着呼，她真的以为这就是一场梦了。
趴在床前，双手撑着下巴，端详着枕上紧闭着眼的男子，看着那黑色的睫毛随着他平稳的呼吸起伏，她竟有些痴了。
她没看见莫姨站在她身后，看着那男子而一点点变化的脸。却最终一言不发，只是沉默。
……
没过多久，她便看见他闭着眼的脸表情有些变化，只是一阵，床便湿了。
这货尿了…
她这便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走的那么快了。
宁小李表示他是不会碰外来人的。
于是整个村子的人都表示了同样的意见。
于是她…
……
两天了，还不见醒。
这样下去饿都饿死了。
于是她第一次，给别人喂饭，还是给一个男人。
……
一周了，还不见醒。
而这男的身上的气味确实是…
可不洗澡真的不行了…
于是…
尽管她脱到他内衣处就停手了，还是隔空脱的。施法一挥手便将他丢到了河里，可她脸上的两片红霞还是快要飞了出来，映的小河亮亮的。
……
从此啊，这男子的日生活就都由轩辕打理了。小到喂饭洗漱，大到更衣洗澡，全她一人担了。睡觉时男子睡床，她睡地铺。方便第一时间照顾。
莫姨说这男的病早好了，可就是不醒。
对于轩辕来说，就像养了个忒大的儿子般欲哭无泪。
主要这儿子还是个植物人…
言归正传。
某天。
轩辕一脸不情愿地端着水盆走进了屋子。挽起袖子操起抹布就准备给这货洗脸。
可她猛然发觉，一对湖一般的天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盯着自己，一言不发。
我的天。
轩辕从未看过外面的世界。在她的理解中天和地便是白蒙蒙，没有白天黑夜，毫无色彩可言。
可这一刻她竟在那对眼睛中看到了一片反射着阳光的湖。
水波粼粼，荡漾着蓝色。
可那男人只是这样看着。
看着他眼中面色通红的女子。
那一瞬轩辕想了好多好多。甚至超过了这十几年来她所想的所有的总和。
她甚至在想，为了这双眼睛，还能将什么放不下呢？
但莫姨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生生打破她的遐想。
“他没醒，只是无意识的睁眼…”
而莫姨的话也终究没能说完。因为一只手已经迅速地牵上了轩辕拿着抹布的手。盯着轩辕，那般柔情地，轻轻地说：
“别走，美杜莎。”
她愣在原地，打翻了水盆。抹布掉在地上，而那手却抓的那么紧。
她的心里就像有小鹿在不停地乱撞。扑通扑通的声响就像那颗心要跳出来般。
不知怎的她悄悄应了一句“嗯”。然后那抓住自己的手便一点一点失去了力气，那手的主人，也便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这一天，与众不同。
也便是从那天起，轩辕变得勤快了起来。村民们总是看见她哼着歌忙碌着，脸上是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们说她恋爱了。
她便会捂着脸躲开。
也便是从那天起她便一直在期待，他醒来的那天。
不定时的他会转醒，而醒来时一定是在呼唤美杜莎的名字。只有她在他的身旁，他才会再次沉沉地睡去。
最开始的羞涩一点点变淡，她现在也会轻轻地回着他的喃喃，帮他扶起遮住眼的发丝，盖好他的被子。
她的眼神，也一天一天的，变成了一整潭深不见底的水，看不清，摸不透。
因为莫姨说，他爱的不是你。而是那个他口中的美杜莎。你这样做，太傻。
傻？
傻。
可她每天都在仔细完成着一件件照顾他的事情。
时而傻笑，时而迷茫。
但每次他呼唤的时候，她总在他的身旁，直到他再次沉睡。
她口中的莫姨。只是沉默。
直到那天。他醒了过来。
当他抱紧自己的时候她真的好想回抱过去，可她终是想起那那句话。
“他爱的，不是你。”
推开他。带着那种表情。
可心里滴的泪，谁能看清。
直到他看清自己。
直到他沉默不语。
直到他再次沉浸在那个名为美杜莎的人的故事中。低头泪雨。
她关上了门。
她跑着离开。
地面上一滴一滴亮亮的水珠渗到了地底。
留下一个个小小的痕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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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不是万字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