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马武是一个威猛远胜于田乃禾的魁梧大汉。黝黑的面色,高耸的颧骨,铜铃般的眼睛,粗大的手脚,宽厚的肩背,再加上他那远高于常人的颀伟身材,愈发显得彪悍勇猛且气宇不凡。只不过神态太过倨傲,总给人一种桀骜不驯之感。
田乃禾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眼前的大汉与魏豹那样的凶恶之徒联系在一起,从而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感觉不会有错。
他的这种感觉是早在邓禹介绍马武来历时就产生了的,只是由于对魏豹凶残手段的憎恶而被搁置下来。如今见着本人,更是被其威猛伟岸的气概所折服,那个被封存了的念头又再度占据了他的大脑。
历史上的王莽是一个篡汉自立的阴谋家,而马武是因为公然反对他才被迫做了强盗,其本质应该不坏,只不过是结识了魏豹这样的朋友,身上才会沾染了一种暴虐狂傲之气。今天如果能够打掉他的傲气,善加规劝,日后没准儿能成为一支反对王莽政权的力量,或许还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也说不定。
想到此处,一个如何“说服”马武的计划也已在田乃禾的脑海中被勾勒了出来。
与此同时,人群中的马武并没有因为身陷重围而露出丝毫畏惧,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瞪视着田乃禾。
田乃禾当然明白,像马武这样的人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败而服输,相反还很有可能会更加激发他的斗志。
为了能将心头所想付诸行动,等到马武能稍稍控制住自己的呼吸,田乃禾故意语带有嘲讽地说道:“马武,你输了!”
果不其然,马武闻言顿时火冒三丈,狂吼道:“谁输了,等打赢大爷手中的利剑再说吧!”说话间,已自拔下了手臂和大腿上的弩箭,随手丢在了地上。紧跟着又摆出了攻击的架势,对伤口处汩汩流出鲜血根本就视若无睹。
这霸气十足的举动令周围的百姓惊骇不已,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
田乃禾岔开双臂拦住了仍想要冲过去动手的祭遵等人,慢条斯理地说道:“马武,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马武一愣,愕然问道,“打什么赌?”
田乃禾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道:“以三招为限,打不倒你便任你离开!”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围观的百姓中更是传出一阵骚动,大伙纷纷窃窃私语,谁都不明白田乃禾此举的用意何在。
要知道,合朱祐、祭遵与臧宫三人之力尚且斗不过马武。田乃禾要一个人,还必须在三招之内取胜,其难易程度自是可想而知。
邓晨探身向前,在田乃禾耳边小声提醒道:“田兄弟,小心放虎归山。”
白恒也急声拦阻道:“田兄弟三思……”
辛、朱、祭、臧四家将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脸上的却也都挂满了疑惑之色。但在这所有人当中,对这句话感触最为强烈的当非强盗头子马武莫属。
眼见败局已定,马武自知必死,之所以依旧表现得如此强横凶悍,完全是受骨子里那种宁死不屈的武士精神所驱使。然而此时此刻,对生存的渴望却被田乃禾的一句话重新点燃了,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会在三招之内落败,巨大的心理落差竟使其误以为是听错了。
“此话当真?”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马武狐疑追问道,“三招之内不能取胜,你……你真的放马某离开么?”
田乃禾正色道:“当真!”
“好……”
一阵粗犷大笑过后,精神倍增的马武朗声说道:“若连三招都抵挡不住,不用阁下动手,马某也无颜活在世了。”
诺言在汉代是被格外看重的,因为它往往代表的是一个人的尊严,不遵守诺言之人无疑会遭到世人所唾弃,即便是最穷凶极恶的徒也不敢拿此来开玩笑,田乃禾与马武自然也不例外。
约定既成,人群在田乃禾的命令下向后倒退了三十余步,为他与马武的决斗留下了一个足够施展的空间。
此时的马武已然恢复了早先凶猛狠辣的气势,手中的巨剑也开始在手腕的带动下一圈圈地旋转着,并且发出了“嗤嗤”的破空之声。犀利的眼神不停地在田乃禾身上游走,仿佛在找寻着任何可以发起进攻的机会。
反观田乃禾却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连剑都没有出鞘。
这出奇的镇定反倒令马武产生了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在没有弄明白田乃禾的真正意图之前,他只能选择继续等待。
一动一静的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浓重的杀气也慢慢地汇集起来,最终将二人团团围住。
一阵微风卷挟着两片树叶从二人中间徐徐飘过,马武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对胜利的渴望,猛然向田乃禾发起了进攻。
这雷霆万钧的一剑夹杂着呼啸的风声朝着田乃禾的头顶直劈下来,有些胆小之人已被这股骇人的气势吓得发出了惊呼。
面对马武的凌厉攻势,田乃禾的内心却是一片平静。在他的眼中,那闪电般劈来的一剑竟变得格外清晰缓慢,以至于可以有充裕的时间加以应对。
在剑锋将要触及头顶的一刹那,“破军剑”依旧没有出鞘,但田乃禾却出手了。只见他双手分别握住剑柄和剑鞘,将“破军剑”横着迎向了马武的巨剑。
田乃禾很清楚,仅凭单手根本挡不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击,而闪身躲避则无疑会给对手连续进攻的机会。唯一的办法就是双手使剑,借用全身的力量阻止住对手进攻的势头。只要能接得下第一剑,自己就可以三招克敌。
“噹……”的一声巨响发自两剑相交的瞬间,马武的巨剑重重地劈在了“破军剑”的金属剑鞘之上。
剧烈的碰撞令马武顿觉自己倾尽全力的一剑像是劈到了坚硬的岩石一样,被震得乱颤的巨剑直向空中反弹而去,麻木的右手差一点就抓不住剑柄,左脚也不得已的随着这股力道倒退了一大步,借以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硬生生接了一招的田乃禾同样也不好过,不但两只手臂被震得又酸又麻,体内更是一阵气血翻涌,好悬没将胃里尚未消化的食物都吐出来。为了化解这股巨大的冲击力,他也不得不顺势后撤了一步。
一切都在按照田乃禾事先所预想的进行着,二人之间已有两步的距离,足够他施展伸手的了,他要用自己的方式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