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娘乐了一把,见秦道生流下了眼泪,也觉得有些没趣,也就没再逗他。
秦翰林等人扮成的商队,终于在天将亮的时候,来到了望风镇境内。秦翰林自然知道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的道理,所以为保万无一失,以己方最好的状态迎战对方最不好的状态,秦翰林决定让商队隐蔽起来休息。自然,另外出发的那一路,如果没有收到拿下高头岭的信号,是不会贸然出击的。
行走了一晚,秦道生的精神却还是很好,这着实令秦翰林再次惊讶了一把。
“小奇儿,你收拾一下,与我去高头岭走一走。”
临战在即,为保万无一失,秦翰林决定去高头岭地界看一看。而这一行人中,除了顾三娘和杜高精神还不错之外,就数秦道生精神最好了,就是马小挺,尽管他功夫比秦道生好了不少,但因为没有秦道生这样的体质,此刻也有些困怏怏的了。而探查之事不需人多,顾三娘和杜高还要负责商队的安全,所以秦道生,就成了秦翰林最好的选择。当然,秦翰林是完全可以自己去的,但行走一夜下来,秦道生还是这么精神,他心下非常惊讶,所以有心想要试一试秦道生,看他还有多少潜力。
“哦!”秦道生轻声道。一夜下来,他的心绪放开了很多,已经不是那么纠结于那个顾三娘儿子的角色了。尽管他不喜欢顾三娘,但他心中明白,以顾三娘和秦翰林的关系,还有葛长风的关系,他是没法拿顾三娘怎么样的。为了习武,为了留在落风寨,他忍了下来。况且,这不过是一个假的称呼,又不是真的,过了之后自己还是自己,少不了什么!
秦翰林决定带他去高头岭探一探,他还是蛮高兴的,这说明自己在秦翰林的眼中,还是被肯定的。他也知道秦翰林此行的目的,在行动之前,先摸清地形,还有敌人的情况,就等于行动成功了一半。这些事情,他以前没少经历过,至少频频从香山寺中偷食成功,秦道生就曾这么干过。
没有拿上武器,两人让顾三娘简单的易容了一下,便即上路了。
“小奇儿,你是不是很不喜欢顾姑姑?”秦翰林与秦道生走在望风镇郊外的路上,秦翰林出口问道。
秦道生自顾走着路,想了想后,涩声说道:“她要杀我姐姐,我怎么能喜欢她!”
“哈哈,小奇儿,如果我说,她不会杀你姐姐,你会不会还是不喜欢她?”
不理会秦道生记恨的心性,秦翰林说的话有些意味深长。
闻听此言,秦道生神情一滞,不知如何回答。老实说,他对顾三娘没有好感,除了因为她曾经要杀段若芸外,还因为她曾经是往生堂的人,当然,最近的原因,莫过于她曾在月牙谷中狠狠地戏谑了自己一把。
“小奇儿,暂且不论善恶,你认为顾姑姑是不是自己人?”秦翰林停下了行走的脚步,站定身形,看着秦道生问道。
秦道生神情又是一愣,忽觉有些跟不上秦翰林的节奏。“自己人”,绝非三个字而已,秦翰林虽问得平淡,但其中的意思,却是不容置疑。但以秦道生此时的心性,却是如何去明了其中的深意。事实上,他从未去想过这样的问题。
无疑,站在秦翰林的角度,站在整个落风寨的角度,落风寨中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是自己人。自己人之间,不应该有真正的仇怨!但是,站在自己的角度,顾三娘是自己人吗?如果不是,那自己在落风寨中,又算什么?一时间,秦道生有些迷惑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有心结,这跟年龄和生活经历有关。
见秦道生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秦翰林并未直白的点拨他,而是放眼看向两人身处的这处四面环山的山谷平地。谷地之中,灌木苍翠,广袤无垠,放眼远眺,更见苍山浩朦,远空浩瀚。一时间,秦翰林周身散发出了一股豪迈之气,颇有一丝指点江山的气势。
“小奇儿,你看这万山四野,风景如何?”
顺着秦翰林的眼光,秦道生也看向了苍山四野。绿树清泉,清风飞鸟,苍山浩瀚,初看没觉什么特别,但若用心,再看之时,便感万物生机,尽在其中,给人一种舒爽的情怀。
秦道生的胸怀,自然没有那么开阔,但他也有一双能看风景的眼睛,尽管他看到的风景没有秦翰林那么富有深意,但单一的风景也是风景,直观的美感,被秦翰林点拨的生机,还是令他的胸怀感到了一丝舒爽。
受到秦翰林的感染,秦道生咧开了嘴,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意。他虽没有回答秦翰林的问题,但他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见秦道生露出了笑意,秦翰林心下亦是明了。无需秦道生回答什么,秦翰林指手点着各处景物,豪迈说道:“如此美景,世间何止千万!何为生,何为寂?皆为万物在你眼中所化!大地广博,人间喜乐尽在其中!小奇儿,你来说说,世间因何如此精彩?”
秦翰林一番富含深意的话,在秦道生耳中听来,却是似懂非懂。但是无疑,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何为生,何为寂?皆为万物在你眼中所化……大地广博,人间喜乐尽在其中……”
秦道生喃喃自语着,反复咀嚼着秦翰林的话语,不觉再次抬头,看起了四处的景物。春风吹送,脸上有一丝清凉之感,而四野草木,皆随风舞动;高天暖日,云雾氤氲……所谓生,是否就是万物在你眼中,都是活物?可是,苍朦的远山,明明是静止不动的,为何此刻印在眼中,却有一丝生机之感?如此看来,万物都有生机,那何为寂?
恍惚间,秦道生脑中闪过某些死气沉沉的画面,那曾经令他感到窒息的孤独之感……孤独源于死寂,死寂源于……
念头一闪而过,秦道生隐隐有些明白了什么,内心不禁有些莫名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