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到了,平安夜恰好是周五,我们连锁店在这天给每一位进店的客户都准备了小礼物。本来想让杜雪铠装扮圣诞老人,但是没顾得上去买衣服,只临时买了几顶红色的圣诞帽,大家都戴了起来,我也戴了半天。
何琪早几天就在问我平安夜怎么安排,我说我们晚上早点下班,一起去吃自助餐,圣诞节是周六,我可以给他们放半天假。她说自助餐很要得,但也想有点别的娱乐节目,店里有几个人想去沙坪坝蹦迪,问我是什么意见。
我问了楚灿平安夜想怎么玩,她问我是不是只有我和她。我说我得组织店里的人一起,她说那就随便,不过最好别在解放碑,天天听钟声都听腻了。我问她先去吃自助,然后去蹦迪怎么样。她说好啊,但是怕吃太饱会吐。
我自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平安夜晚上先去沙坪坝蹦迪,然后圣诞节晚上在解放碑吃自助。我在店里的晨会上一宣布,大家都拍手称赞。
我发短信问候了几位朋友,有的顺便询问了一下近况。俞俪回复说她在省城找朋友玩,公务员考试的成绩要等一月份才知道,祝我工作顺利。林进舟回复说圣诞快乐,如果我有时间回学校玩,记得叫他们一起。
我给周砺刚打了电话,他说他在学校,圣诞节哪儿都不去,应该会在宿舍里打牌喝酒。我之前告诉过他我调去了解放碑店,他说他已经有一年多没去过解放碑了,我说的地址他也找不到,等有空会去找我,到时候再联系。
我也给武韬打了电话,他说他在大排档的新店做监工,圣诞节现在感觉很平淡了,可能会和小静一起吃个火锅。他们的店上周才找好,这几天开始装修,我知道地址,但是没去看过。武韬和店铺房东签约的时候给我打过电话,咨询我租金贵不贵,我说那边的商铺租价我不太了解,一年六万好像还可以。
“你正式合同怎么签的?”我这次问他。
“还是那个价,签了两年,半年一付。”他说。
“两年有点长啊,只签一年就行了,到时候看情况再定是不是延长。”
“房东非得要两年,我觉得一年两年也没多大区别,到期了还省得麻烦。这边都是新建成的门面,基本上都租出去了。”他电话里传来电钻的声响。
“你在现场盯着,这两天没去上班?”我大点声问。
“我请了假的,等过段时间领了年终奖就辞职了,小静也是。”
“哦。掌勺师傅找好了吗?”
“找了一个,就是我之前在堕落街开店的师傅。”
“那个师傅不是做盖饭的吗?”
“也能炒菜,没得问题。”
“店名准备叫什么?”
“还是‘韬之静’,你给起的。”他说。
我说等元旦放假,我和楚灿一起过去找他们看新店。他说他们店门口就有一路公交车的终点站,旁边有一家鳝鱼火锅店已经开张了,位置很好找。
“小狗怎么样了?”我最后问。
“狗很好,每天在家里陪那个合租考研的学生玩呢。六联疫苗打过了两针,还差一针,个头也长大了,回头我拍个照片发给你。”
“好,改天过去顺便看看。”我准备说个再见。
“詹语,我还想和你说个事……”他突然有点吞吞吐吐。
“什么事?你尽管说。”我问。
“就是这个店的事,这个怪我……”他像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前期预算没做好,现在装修有点吃紧,后厨还差个师傅,手头有点恼火了。”
“你预计差多少?”我不感到意外,之前就曾问过他要不要帮忙。
“最多两万,不会再多了。我和小静也在想办法,等年终奖发了就能补得回来。朋友们都是工作刚起步,感觉和你们开不了口……”
“有困难就要讲,朋友之间肯定要帮忙。”我说,“没问题,我能给你凑一部分。不过,我现在工资都是上交的,我得请示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好的!谢谢你了!兄弟!真的太感谢了!”他连着道谢。
我让他明天等我电话,记得短信发个账号给我,我们既然是兄弟,就不要太客气。他说代他给楚灿问好,又开玩笑说我们都命苦,在家都得听领导。
给朋友借钱这种事,我必须要和楚灿商量。我们两个人现在大部分的钱都存在一张银行卡上,那是我们的买房基金,不能随便挪用。我存入的那一部分和她的相比很少,如果她同意我借给别人,我想那也就是我的使用额度。
男人确实得拼命赚钱,否则,不仅在外面感觉矮人一截,在家也会感觉没有什么话语权。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这句话不无道理。
忙碌了一通短信和电话,我想我得继续工作了,有朋友没有回复短信,我想他们应该都很忙吧。久未谋面的朋友,祝你们圣诞快乐!
平安夜的晚上,我们全店六点半下班,集合搭乘了同一辆公交车去往沙坪坝。楚灿也和我们一起,穿了她新买的长筒靴和牛仔裤。
沙坪坝这个地方我来的次数比较少,只对三峡广场附近比较熟悉。杜雪铠说他在这边读的高中,何琪说她在这边读的大学,两个人争辩了一番谁对这个地方更了解,决定听从何琪的建议去一个迪厅。何琪说,她曾在那里打过工。
落着一点点小雨,冬天夜晚的重庆,让我难辨方向。何琪带我们走了一条施工限行的街道,路边的人行道很是狭窄。行人来往很多,连续不断地有人迎面而来,我手牵着楚灿,很难一起并排走路,只能让她跟随在我的身后。
迪厅在一栋大楼的地下一层,进门有几位穿超短裙的女孩在做迎宾,往下有一部专用的小电梯。电梯门一开,迎面就是幻闪的灯光和乱舞的人群。
我们店的女孩们都在下班后更换了一身便装,男孩们只是在工装西服外面多穿了一件外套或者大衣。何琪还换了发型,把丸子头解散成了披肩发。
“走啊,去跳啊!”她大声招呼我们。
我们其他人都坐在靠边的沙发上,模样都有些拘谨。
“来这里就是要嗨,你们干坐着做什么?”她一边扭动了起来。
“小秘,你今天是不是疯了?”杜雪铠瞪大眼睛看着她。
“我没疯啊,我本来就这样,你没见识过吧?”她说。
“你们都去跳吧,我给你们看着衣服。”我起身催促他们。
“店长,你和嫂子也去,我看衣服。”杜雪铠说。
我带了个头,手拉着楚灿,带领大家一起去跳舞。我刚问过她要不要去,她说我去她就去。我脱掉了大衣和西装,解掉了领带,挽起了衬衫的袖子。
台上的DJ打着赤膊露出纹身,墙上的投影也是狂欢的人群。在舞池里听到的乐曲声音更大,我和楚灿面对面都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她一直瞅着我笑,我看着她红红的唇型辨识出了一句话,是夸我跳的很好。其实我不会跳舞,但是瞥见身旁还有不少更笨拙的陌生人,这才随心所欲地放开了手脚。
一大段劲爆的舞曲过后,起了一曲舒缓的慢摇。灯光变幻的节奏也慢了,我只看得见或红或蓝,大厅的空间像是某部恐怖片里的手术室。有些跳累了的人们回座休息,我远远瞅见我们的座位上,何琪正在和杜雪铠碰杯喝酒。
楚灿问我累不累,我说一点都不累,还想再跳一会儿。她说很久没有感受这种氛围了,突然有点想抽烟,我说可以抽,我今晚特意带了一盒。她又说还是不抽烟了,等会儿我们去喝酒猜骰盅,我说我不会,她说她教我。
洋酒兑饮料,我第一次尝试这种喝法。感觉入口柔和,少了酒的烈性,但是回味奇怪,像是掺杂了周围空气中的异味。有人去跳舞,有人来喝酒,大家玩着划拳和猜骰盅的游戏。我新学乍练,已经给楚灿交了两杯酒的学费。
“小秘,你以前在这里打工,是不是也穿超短裙?”杜雪铠在一旁问。
“穿过啊,我不能穿吗?”何琪反问。
“哦哟,难以想象……”他像是嫌弃。
“你去跳舞吧,你还没去呢。”何琪劝他。
“我等会儿再去,等到十一点以后。”他挥舞着手上的骰盅。
“哦哟,手法很娴熟嘛。”何琪像是称赞。
“我练过的,我也打过工,在酒吧。”
“TWOTWO啊?”何琪问。
“小秘!你别乱开玩笑啊!”他着急反驳,甩落了一个骰子。
这酒的确不好喝,我又要了一打啤酒。随后连续有两个住家远的店员说要先走一步,我都同意了。十一点过后,我们又一起去跳舞,我看见杜雪铠被领舞的女孩拉上了台子模仿扭胯,也看见何琪在舞池中仰着脸微笑看他。
人群喊起了倒计时,午夜来临。
注:TWOTWO是一家同志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