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罗历189年,夜罗族源脉大长老寿尽之时心念通达,以一生所积累的修为毕其功于一役,冲击九宫境一百业。然,刚获得成功的他还没有来得及体会身体的变化,就骤然化作飞灰而逝。
夜罗历262年,人族剑术天才俞寒以二十二岁达到五福境九十九业获得年轻一代领袖的地位。心高气傲的他毅然决定迈过之前不敢踏足的一百业,随即消逝。
夜罗历285年,青丘族穿云兽氏族不世高手聂千川在达到九宫境九十九业后顿感寂寥,为探寻至高境界重蹈前人覆辙。
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但无一不在警示黑暗之地的子民,业障之极不可越。
“这次……怕是要完了。”易水凉无暇感受体内流转的海量苦意,呆坐在原地,恍如一盆凉水从头泼下。
待这股庞大的苦意消停下来,易水凉心里猛地一跳。
来了。
虽然他看不见,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头燃起了一团无名业火。
心之噬,越界者的惩罚。
不出意外,这团业火将以易水凉体内的全部小业作为燃料,彻底焚尽他,连灰都不会剩下。
想到这里,易水凉不禁悲从心起,看了一眼正在遭受同样折磨的芷月,叹息道:“对不住了,这次是我害了你,有什么仇怨下辈子再算了。”
业障之威,人不能敌,即使是九宫境的大能都败在这一团小小的业火上,何况是易水凉?
业火瞬间从内而外包裹住了易水凉,一呼一吸之间,迅速燃烧。
就在此时,那从易水凉识海逃逸出来的黑色气息出现在他身前,围绕着他盘旋了一圈,幻化成一张凶兽巨口,倏地将覆盖在易水凉身体内外的业火吸了进去。
“美……味……”黑色气息传达出欣喜的情绪,一转眼又钻入易水凉的体内。
死志已明的易水凉等了半天都没见自己消逝,相反他感觉那团毁灭的业火似乎远离了他。他睁开眼,看到完好无损的自己,狂喜不已。
“我竟然没死?”易水凉站起来手舞足蹈,不过他立马又冷静下来,看向一边,空空如也。
芷月……
易水凉只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一种悲寂的感觉撕扯着他的心脏。
你就这么走了吗?
第一眼见到芷月的时候,易水凉就觉得她像曾经的自己,受人摆布的奴隶,没有任何自由和尊严,连死都如同蝼蚁般卑微。
他救了她,他对她好。
“喂,别一脸****的样子,摆给谁看哪。”
正当易水凉伤神之际,一个戏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听到熟悉的声音,易水凉止住悲伤,回头看也不看就是一记巴掌。
“你想吓死人啊!”易水凉毫不留情地叫骂道。
芷月捂着头,委屈地说:“我只是看到有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怕我再不出现某人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哈?我会哭?你太高估你自己了。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易水凉厚着脸皮悄悄地抹了把眼睛。
芷月查探了一下自身的障塔,此时她已经渡过一南障,顺利打开了障塔第一层。
“以一百业渡障,并且还成功了,这还真是史无前例啊。”芷月感叹道,“能达到一百业,说明你天赋极佳。至于刚才,我本来都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缠绕在身上的业火居然消失了,真是匪夷所思。”
易水凉若有所思地说:“也就是说,我们是史无前例的。那么问题来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答案很快就被揭晓。
一道漩涡在两人面前凭空出现,不待他们有所反应,便将他们扯入。
源脉山,一场由所有核心圈掌权者参与的会议正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下进行。
大长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头痛地问在场所有人:“青丘国那边有什么反应?”
负责外交的四长老将一份声明投影出来。
“本国九元老于夜罗域命薨,兹事重大,特派执刑庭前往贵地调查,请予以配合,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全场默然。
大长老见众人不发表任何意见,敲了敲桌子说道:“连执刑庭都派出了,这次的事恐怕不能善了。事情是在夜罗域发生的,无论如何我们都脱不了关系。”
在场的各位贵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肃静。”
大长老闭上了眼睛,良久才睁开,说:“凶手就在夜罗域,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叫易水凉的夜罗。有什么想法大家不妨说说看。”
会议室再次陷入嗡嗡地讨论之中,半晌,贵族中一名看上去颇有名望的老夜罗站起来说道:“大长老,我认为这个易水凉很可疑,据我们所知,九元老此次拜访夜罗族,本意就是去见这个易水凉。从情报上来看,似乎是这个夜罗典当了一件秘宝,而那件秘宝正是九元老前不久被人打伤夺去的九尾之目。所以由此可知,九元老必然不是光见他一面那么简单了,这个易水凉很有可能与那个凶手有关,甚至我怀疑,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此言一出,全场轰然,立刻有人站出来反驳。
“不可能,那个易水凉至今只有显障境的修为,怎么会是杀害拥有九宫境修为的九元老?此事疑点重重,不可轻易下定论。”一名年轻的贵族出声道。
老贵族冷冷一笑,说道:“对,显障境的确不可能杀害九宫境,但如果是龙裔呢?”
龙裔,这两个字对于夜罗族的冲击甚至大过青丘国对此事的态度。四百年前的那场灾难,正是源于这两个字。
“龙裔?他居然是龙裔?”
“大长老,请您下令围剿吧!龙裔之害,高于一切!”
一句龙裔点燃了全场的火药桶,贵族们群情激昂地向坐于首座的大长老请战。
“大长老,下令吧!”
大长老沉吟了一会儿,拍案道:“派出源卫武士,不惜一切代价把易水凉带回来。”
而与此同时,被一句话决定了命运的易水凉正与芷月经历着一场劫难。
成千上万的白骨随意地堆积在地上,一条血红的河流从刚落脚的两人身边淌过,血河中不时有惨死的冤魂浮现,贪婪地看着两人,却因血河的束缚而不甘地浮沉。
“这是什么地方?”易水凉感受到此地的阴森和晦暗,抬头看去,天空似乎特别矮,压在头顶一般,暗红色成了此地的主色调。
芷月施展洞彻之眼,扫视周围,却浑然找不到任何异常之处。
“好重的业障之力啊。”芷月徒劳无功地收起了神通,在这个地方施展洞彻之眼意外地费力。
远处,一道黑影起起落落,眨眼间来到了两人面前。
“又有人进来了?最近这频率有点高啊,希望主人会满意。”黑影落定,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孔,右脸上刻着一块丑陋的印记。
易水凉戒备地将芷月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黑影人。
“不用这么害怕,到了这个地方,我们都是同类人。”黑影人想要表现出一副和蔼的样子来,却因为皱纹和印记而放弃了,“你们两个新人跟紧我,不要落下了,否则就和这些堕入冥河的怨魂一样,永世不得超生。”
“还永世不得超生,你当这是计划生育呢。”易水凉小声嘀咕道,幸好是超维度冷笑话,黑影人没有听懂,自顾自转身在前面带路。
芷月看了易水凉一脸,像是在询问,怎么办?
易水凉朝黑影人努了努嘴,说:“先过去瞧瞧吧。”
黑影人带着两人走了两三个多小时,戛然止步,转过身张开手臂对两人说道:“虽然这个地方比起你们的黑暗之地小得多而且生机全无,但还是要欢迎你们来到永恒国度——无间。”
易水凉和芷月抬头向前望去,景象已经不再是刚进来时那么呆板了。
放眼望去,数不尽的骸骨被人为地堆砌起来,围成一个环形的场地,场地上端通往未知,而在场地尽头,一个巨大的漆黑王座肃穆地坐落在那里,即使易水凉只是站在这场地的入口,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沉重和古朴的气息。
黑影人快步走到环形场地中间,叩首禀报道:“主人,又有两名跨界者。”
一瞬间,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浪以王座为中心向四周袭去,易水凉禁受不住这等威严,下意识地想要跪下去,但心头猛地跳动了两下,竟阻止了他的动作。
身边的芷月早已面色惨白地跪倒在地,易水凉抬头看去,只见漆黑王座上莫名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被无数锁链困缚的男人。
一种渺小感油然而生,易水凉鼓起勇气,问道:“你是谁?”
原本双眼紧闭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将易水凉看了个遍。
“你又是谁?”
男人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环形场地之中,他惊疑不定地望向易水凉。
易水凉也不知是脑子抽了一下还是怎么的,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