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恒渐渐睁开眼睛。
真疼啊,如同自己小时候不小心喝下了一口很烫的水,从喉头到胃火辣辣地疼。现在比那时的疼痛范围还要广,沿着脊椎骨内侧,疼得要命,而且辐射性的带动其他部位也是疼痛非常,但相对的轻些。
看着周围面目有些狰狞的人们,陈恒用手在脸上身上抹了抹,满手的血色。
活动一下身子,陈恒感觉现在的自己较之前有了不小的提升,如同破开了什么桎梏一样,身上轻松了很多。
其他人和陈恒同样的感觉,都感到自己身上仿佛轻飘飘的,还有很多人感觉踩在地上如同踩了棉花一样,而这部分都是刚才直接吐血的那部分,本就体质太过虚弱,强行开初轮造成了一些小的损伤,损伤了一些元气,但总的来说无妨,几天就能缓过来。
等到兴奋的人群安定下来,四位兵将开始各自呼喝着整队,陈恒在队里有些感到好笑,刚才仿若群魔乱舞一般,一群口鼻耳眼溢血的人兴奋蹦跳,现在整队站在一起,一股血腥味就开始在队中弥漫,空地上残留的一些小片血迹仿佛不是在军营中,而是在某些邪宗刚完成一个邪恶的仪式一般。
老将军他们也是无奈,军队苦,并没有那些宗门的财大气粗,他们只能用这种简陋的粗暴的方法来完成这个特别重要的仪式。
当完成这一切后,他们得到了一个让他们极其兴奋的消息——开饭。
为什么会将孩子送入军营,除了可以得到那用来让家里人活下去的“买命钱”之外,还有一个就是,军营的饭。进了军营不管以后如何,至少能吃上饱饭,这才是进军营的另一个重要目的,要是只是买命钱,孩子进来必死,那来军营里的至少要锐减一半。
在洛城的这些困苦百姓的心里,进来,就是送死,进军营吃饱饭就相当于死囚上刑场前的“断头饭”。
洛城属于明霄帝国的边关了,只不过这个边关是第二道,第一道是一个类似与长城的建筑,横亘于洛城向北八百里的山脉上,名为“虎闸”。
而在“虎闸”与洛城间的这八百里,全是平原。也就是说,只要“虎闸”陷落,那么敌人就会迅速涌至洛城,而且不知何故,这八百里平原能长不高的小灌木,能长草野花,就是不能长庄稼。可以种,但种完后根本就没有抽穗的意思,直到死亡。
后来发现,这平原,除了那些生命里特别旺盛的植物,其他根本长不了,而且这些植物也都不是通过种子来生长,而是根茎传播,也就是说,这片平原就几近是一片死地。
以为这种原因,虽然每每朝廷会有粮食下拨,但那根本不够,而且无法迁移,洛城是近乎于三国时期剑阁的地理位置,而且还只和后面的一座城池相连,而那座城也是人数饱和,再加上路途遥远。路上虽无强盗,但还是有着不少猛兽的,还没等到达,就很可能成了猛兽的美餐。所以这些人就相当于是困在了这里。从军,就几乎是唯一的出路。
现在听见吃饭,怎么不开心?
在兵将的引领下,众人清洗了一下血迹,而后被带到了食堂,
站在食堂外,人群激动,他们闻见肉味了。
即便是极其贫困的洛城,依然是有着富户的,也有几家小饭馆。所以,肉味,他们还是闻过的。而现在,食堂里有肉味。
即便兴奋得难以自抑,但想到现在在军营,还有自己的身份,还是没有妄动。
在引领下排队进入,站在分好的桌子前面,看着摆在桌上的一大盆散发着热气的炖肉,所有人的喉结都在不住的上下起伏。
陈恒看着自己同桌的这几个,顿时感觉压力山大,那盆肉应该只是放了盐,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无上的美味。
陈恒看着这盆肉有些愣神。
十岁时,陈恒就觉醒了。当自己从昏迷中醒来时,他明白自己终于可以给收养自己的爷爷带来一些好的生活了。借助于猴哥的一些力量,年仅十岁的他可以打水,上山砍柴回来劈柴,但因为受限于身高,挑水和挑柴也只能爷爷来,但对此爷爷已经相当高兴,说他是武曲星下凡,天生要当将军的。
这样砍的柴开始多了起来,也可以买一些给大户人家和饭馆换些东西。那年过年,陈恒再给饭馆送柴时,狠狠心买了一些熟肉回家,一道上他都是将肉死死闷在衣服里快步回家,一旦肉味被其他人发现,那就会有无数人蜂拥而来。
终于将肉安全带回,还有些微喘的陈恒包紧的肉拿出来给爷爷,爷爷愣了愣,抱着他哭了,哭了很久。说好好的武曲星,和他遭了大罪了。
最后那肉一人一半,这已经是爷孙俩争执很久的结果了,陈恒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才达成现在的结果,按爷爷的说法,这肉,爷爷根本是不会吃一口的。
就这样,在借助猴哥力量的同时,陈恒的发育也比同龄孩子更早更快,即便不是什么壮汉,但相比着周围麻杆似的孩子们,他还是蛮壮的。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饭量问题,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啊。他即使拼命做些砍柴之类的苦力活,也不过勉强出入平衡。其实这些钱在别的家可以管饱,但是陈恒发誓要让爷爷吃好,而他的饭量也大,这也导致爷爷死时,家里根本拿不出钱来买棺材,不过棺材对于陈恒附近的人来说就是一件不敢想的事情,死的人都是一副草席草草葬了,没有陈恒这样做的。
等陈恒回神时,他发现自己哭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陈恒赶忙擦了擦,好在不止他一人哭,好多人也在哭,都是无声的流泪。
在讲完规矩后,随着坐下的指令,陈恒明白下一声就是战斗开始的号令。
“开饭!”
随着一声令下,一个个如同疯了一样,迅速抓起馒头,往嘴里塞,又不住的去抓另一个,手中的家伙扑向盛肉的大海碗。
军营很体谅这帮人,给的餐具是勺子,还是大勺,一张方桌八个人,八个大勺在海碗里展开争夺战,“乒乓”的撞击声不断。
陈恒可不觉得现在是发扬风度的时候,他觉得这很可能是最后一顿肉,毕竟军营再怎样也不可能顿顿肉,那些大户可以,军营几百万号人,顿顿吃肉不现实。
当真是手快有手慢无。这还没多久,海碗里已经不剩什么了,陈恒在同桌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倒了半碗肉汤喝下起身离开。
他是第一个出去的,老将军看见了,有些诧异,和其他几位兵将打个招呼,也跟着出去。
出来后,陈恒伸了个懒腰,吃饱了,往常费好大劲才能换来的肉,今天终于吃了个痛快,虽然不如自己前世和饭馆换来的味道好,但胜在量足,也算是吃了个痛快。
“真好啊。”陈恒感叹道,眯着眼睛瞧瞧空中的太阳,还是有些心酸。
“吃饱了?”身后声音传来,老将军也走了出来。
陈恒听出声音,回头抱拳道:“老将军,我吃饱了。”
“随意点。”老将军摆摆手。
“是。”
看着陈恒,老将军感叹,他一直在注意陈恒,也看见了他刚才落泪,但老将军并没有去询问原因,而是问起其他。“觉得伙食怎么样?”
“非常好。”陈恒老实回答。
“是吧。”老将军笑了笑,有些遗憾地说,“可惜只有一次。”
陈恒暗道果然,真是可惜。
老将军笑着看了看他,“你听了有什么想法。”
“可惜。”
“没办法。”老将军叹息,“这里还是太苦了,朝廷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陈恒看了眼眼含忧虑叹息的老将军,心中叹道。这真是个苦地方。猴哥说此地颇为古怪,有地下暗河,下方虽然生机淡薄,但还是有的,怪就怪在地下河向上几米处就几乎生机灭绝,但人和动物却不受影响,受影响的只是植物,最后猴哥怀疑,一切问题就出在洛城和虎闸上,洛城、虎闸都有威能不弱的阵法,极可能因为某种暗合破坏了这里的生机。
知道这些,陈恒无奈,这两个不能撤,一旦撤了,虎闸就相当于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至于修改,别说猴哥不懂,就是猴哥懂得,但现在身死成为武魂,而陈恒这被猴哥批评为“草芽”的羸弱身体也不可能办到修改阵法的。
其他的地方,也无法安排这一城的人,所以,这一城的人就只能在这里受苦了。
陈恒很低落,他想到了自己的爷爷,这个慈祥的老人苦了一辈子,如果之前能够吃好,别说吃好,哪怕至少吃饱,也能多活很多年,不至于去的那么早,即便在那些邻居看来已经很长寿了。
老将军拍了拍陈恒,离开了。
陈恒晃了晃脑袋。过去了,爷爷也已经安葬了,自己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那就在军营里好好训练,然后上战场,有了猴哥的自己也许会在这个世界闯出一个偌大的名头也说不定呢。
挥挥拳头,陈恒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