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情之后,你爷爷算是在这村里村外出了名声。其实说起来,你爷爷没表现出什么大本事大神通,关键这种事情向来是越传越邪乎。
总有人大老远的跑来看事儿,还都是偷偷摸摸的,其实谁不知道你上我家干啥来了,只是都不说破罢了,谁不知道是搞封建迷信啊。大多是小事儿,没什么好讲的,时间长了我也记不得了,到是有件事情还算记得清楚。
这是你爷爷对这件事情的评价:口锐者天钝之,目空者鬼障之。但是我认为口锐之人目空者要占去一半,因为他谁都瞧不起,至于另一半自然就是女人。
奶奶,这屋里听你讲故事的一半是女的,包括你自己。
这个事情,说来怪就怪那人自己,那人属实不怎么招人得意,他长得很瘦,说话声却很大,脑袋基本上和脖子一边粗,脑袋很小,脖子很长,给人感觉像个扁担沟(一种绿色的昆虫,和蚂蚱差不多吧,吃草)
在过年期间,他来了,他一进我家院子就嚷嚷,而且脏话连篇,你爷爷和我虽都不是什么怕吵的人,但是好歹你是不是得有个拜访,或者说求仙问道的样子,他倒好也不管我们想不想接他的活儿,能不能摆他的事儿,破马张飞的一通下来,再者过年说话是有禁忌的,在哪儿都一样,你不说吉利话净说些不好入耳的话是不对的,这还没什么,这人临了来了这么一句,解决了少不了你的好处。话是不怎么中听,但是我好歹听明白他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前一天晚上他在屋子里喝酒,听到外头有响动,感觉有人敲他玻璃,他出门一看,什么都没有,连一丝风都没有,但是他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紧接挂在屋檐下面的几个红灯笼齐齐掉了下来,就在他眼巴前变成白色。
这可够吓人的了,他扭头就往奔屋跑,一边跑一边喊他媳妇,他媳妇也害怕了,但是觉得他是不是喝多了眼花了,壮着胆子出门看了一眼,结果出去这么一看发现只是灯笼掉了,但颜色依旧是红色的。
问题是掉下来一个两个兴许是巧合,但拴好的灯笼一齐掉下来绝对不是什么巧合啊,一想这大过年的出这档子事儿这一年怕是好不了了,他也不敢在屋外多呆,更别说把灯笼挂回去了。
进屋就扑到炕上蒙上被子,告诉他家男人,明天赶紧找人来看看。两人吓得一宿都没敢睡,挨到天亮,那人就来了咱家。
你爷爷一直没打断他的话,皱着眉头听完,看了他一眼,淡淡说:“你回去吧,没什么大事儿,记得以后少说话,当心祸从口出。”
扭头进屋了。我自然也是回屋了。我那时猜是他说话得罪了哪路仙家鬼神,听你爷爷的意思应该问题不大。
那人却没走,在院子里冲屋里喊,起初还是说跟他去看看,给多少好处的事儿,渐渐的就开始威胁起来,什么四旧,封建迷信,牛鬼蛇神,要到县里去告发我们还说我们是****最后就变成骂街了。
你姐姐听不惯了,直接出去给了他两个大嘴巴,他看不着你姐姐,但是凭空让人删了俩大嘴巴,还是把他吓着了,撒丫子跑了。
但是第二天他又来了,这把直接跪在门口直接开喊,手里哆哆嗦嗦的攥着一把白布,喊得街坊四邻都出来围观。
你爷爷这把忍不了,快步上去就是一嘴巴:“你能消停不?”
他先是被打懵了,刚想发作,也不知道是有事相求还是觉得自己的身板儿打不过你爷爷,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把事情给说了。那天回去,他依旧自己喝大酒,估计借着酒劲没少说一些不三不四的难听的话。不一会他儿子进来了,头上缠着一尺白布,手里还捧着一尺,跟藏区小孩献哈达似得。捧到他面前说:“爹爹,戴孝。”
这可把他吓坏了,一把打掉孝布条子,说话都打颤了:“谁。谁。给你的。”
他儿子说:“隔壁王叔叔。”
隔壁老王年前害病死了。两人原来关系还不错,后来掰了。这人话多嘴贫,事情交代清楚之后,又开始讲数起了自己和老王的关系,虽然没有骂人说脏话不敬故人,但是话里话外全是人家隔壁老王的不是。
你爷爷一皱眉大声打断他:“你今天就去他坟前上坟!扫墓除草,酒肉香烛一样不可少!磕几个响头,兴许能了结此事。”
事情到这按理说,他照办也就没事了。可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办砸了,还搭了性命进去。
那天下午他媳妇来我们家哭闹,说他男人死了,就在老王坟头。
我们赶紧跟他上山去看,到了老王坟头,就看见他跪窝在老王坟头,脑袋杵在地上,身子邪乎的折叠在一起,嘴里淌着哈喇子和血,从嘴悬到地上,旁边摆放祭品的碗碟里都是空的,只有半截舌头,和四根手指,还有张小牌儿(东北的一种纸牌,玩法类似麻将),好像是张幺鱼(一条),坟边还有一把沾满鲜血的镰刀,和割下来的坟头草,墓碑旁边有一个空了的白酒瓶子躺在地上。
你爷爷走上前去,两手点着他太阳穴把那人的头给抬起来,接着一只手扶着他的额头,另一只手拿出他扔在我家的两尺孝布,把他额头上混着泥土的血,和嘴上淌着的血和哈喇子擦了个干净,拿到鼻子上闻了闻,无奈的笑了一下,卷起来放到一个像是摆放祭品馒头的饭碗里。
你爷爷后来说,这人恶习难去,喝多了嘴就没把门儿的,起初只是想缓和一下和老王的尴尬气氛,打算在墓前和老王对饮两盅,想来那些上贡的祭品也是进了他的肚子了,这一喝就多了,他喝多了那破嘴还有好?于是就把命搭了进去。
现在想来你爷爷做的也有不对的地方,他那种人最要面子,你爷爷让他两次下不来台,还有一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人的毛病哪那么容易改,他心里堵着火,去上坟自然凶多吉少,也没人在旁边提点他怎么做不死才怪。
奶奶讲到这儿,这个故事算是完了,我一琢磨那小牌和手指也是个点啊,估计这人嘴不干净,手也不干净,出过老千。
我觉的吧,他这事和他那张破嘴关系不大,一半赖酒,一半赖他的心,心里不干净,你嘴上再怎么干净怕是也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