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父子2
雪珑现在的心思却完全不在他身上,一把封千寒抱起来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少年的身体个格外僵硬,连呼吸也是冷的,而那股寒气她却是熟悉得很。
她实在没想到,这一世一开始自己就被盯上了,看来这笔账真得好好算一算了。
雪珑气势一变,廖氏兄妹就察觉到了,都惊讶的看了过来,这位大邺权势最大的女人从未如现在这般凌厉过,陆之桦还好,靠着椅子近,只是坐了下去,昌顺伯却被逼的连退数步,被门槛一挡,直接跌了出去,廖氏兄妹更不好受,习武之人本就更敏感些,被这浓郁的杀气一压,根本动弹不得,宝剑也一直嗡嗡作响,震得手掌发麻。
花瓶茶杯类的瓷器一个个的炸开,满地都是碎瓷片,家具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连盆栽都枯萎不少。
整个大厅一片狼藉,只有封千寒仿佛完全不曾察觉,仍旧乖乖的缩在雪珑怀里。
年轻的大将军王一步步朝门外走去,森冷锐利视线始终留在昌顺伯身上。年过不惑经历无数大风大浪的昌顺伯,此刻却被这视线盯得两股战战,恨不能立时昏厥过去。
雪珑离开了好一会儿,屋里的四个人才缓过神来,昌顺伯黑着脸爬起来,身上还有些软,脸面上却更加的过不去,恼怒阴沉的视线逐一扫过廖氏兄妹,“今日之辱,我封氏一门至死不忘!”
廖英白闲闲的拔出剑弹了弹剑身,白色的劲装衬得人挺拔而锋利,“既如此,咱们先把昨日的账算一算吧。”
他看了昌顺伯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随意道:“昨日昌顺伯世子带兵甲袭击王府,罪同谋逆,”廖英白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论罪,当诛九族。”
昌顺伯睁大了眼,很想骂他一句血口喷人,却又觉得他说的虽然有些夸大,大部分应该是事实。
这么一想顿觉头重脚轻,控制不住的往后晃了几下,撞到柱子才停下来。伯爵府是以皇商起的家,生意场上的事是门儿清,政治上的事就欠些火候了,可是再欠火候这时候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大的事自己一点消息也没得到?自己的儿子怕是给人当了枪使了。
数辈积攒的家业将要亡于他手,这一瞬间,百般念头逐一闪过,却没有一个能解眼前的危局。他甚至想过把封千宝送过来任由处置,可是这也要王府答应才行啊。他要如何去地下向列祖列宗交代?
廖英华看了自家哥哥一眼,招了人来将瞬间老了不少的昌顺伯送了出去,一路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由暗中叹了口气:这样的人是活该,亲生儿子在眼前竟都不识得,当真是……
不过总不能让这些人再添乱,廖英华想了想才说道:“将军昨日不曾追究,这件事也就这般过去了,你们日后安分些。”
将军昨日那般处置大约也是这个意思吧,廖英华叹了口气转身就走,她心里也是急得很,将军命她查探封千寒的事,原以为是查清了的,今日看将军这般怕是还有隐情。
而且厅里还坐着一位陆公子,王府做到这一步,不论谁知道都只能说将军宽厚大度,王府仁至义尽。若是怕此事为人所用,那该到处求人打点的也不是王府。
她身后的昌顺伯闻言一愣,在王府门口呆站了一会才理清了些许思路,王府因占地太广所以选的位置偏了些,碍于大将军的威势,一向也鲜有人来往,所以这件事王府既然言明不再追究,他的手段再得当些,压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他眉头一皱,当真是自己送了个把柄去相府。
廖英华刚到前厅便被廖英白逮了个正着,“你昨日查的那些,莫不是错了?”
她惊讶的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她实在没想到这个一向一根筋的哥哥竟能发现错处。她点了点头道:“的确有些漏了。”
廖英白眼睛一亮“我就说嘛,哪有老子不认识儿子的,这个封千寒铁定是假的,而且他哪里像是弱冠的人!”
廖英华直直的看了他半晌,最后默默的叹了口气,问道:“陆公子人呢?”廖英白随口回了句走了,就打算拉着妹妹去找雪珑拆穿封千寒。
廖英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甩开哥哥的蛮力,“是真是假,难道将军不知道吗?我昨日说的你究竟听进去了几句?!”
被妹妹这么一吼,廖英白有些心虚:“我就是觉得他挺可疑的,你看他见了谁都是一副瑟瑟缩缩做了亏心事的样子,而且偏偏对将军腻得很,你说是不是很可疑?”说到最后,他自己也觉得有了些道理。
廖英华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想了想,这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只好开口,“哥哥有没有想过,将军是什么人,咱们跟了她这么多年,可见过有谁能近她的身?”廖英白一愣,的确,将军对封千寒确实亲近的有些过了。
廖英华叹了口气“我昨日说的都是真的,这个人也是真的,只不过有些东西没能查出来。”
廖英白愣了愣,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也只是恨恨地骂了一句:“混蛋。”
9恩怨
回到灵草院的时候,封千寒已经陷入了半昏迷,身体僵直,胳膊却还牢牢的圈着雪珑的脖子。年轻的大将军王只好再做一次垫子。沐灵栖诧异的跟了进来,走的时候明明好好的,这才多长时间,就又昏过去了。
她看了看两人的姿势,见怪不怪的打算去掰封千寒的手,雪珑摇了摇头道:“只看腿吧。”
他的寒毒已经不是凡人能解的了。
沐灵栖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面色凝重起来,“再这么下去,全身的经脉都得废了。”
果然,这个诱饵他们是打算用完就毁的。雪珑捏着少年纤细的手腕把玩,面具下的脸勾起一抹极冷极硬的笑:你们要他死,我便要他活;你们要更进一步,我便让你们一败涂地!
“孤要进宫一趟,看好他。”
雪珑探手摸了摸少年的胸口,赤红的真气自她指尖一闪而过,瞬间没入少年的身体,然后脖子上的手慢慢松了下来。
雪珑出了灵草院喝了一声“天劫”,片刻远处一匹白马打着响鼻飞驰过来,近了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雪珑飞身跃起稳稳地落在马背上,瞬间没了影子,却不是大门方向,而是皇宫方向的偏院,丈高的墙被一跃而过,一人一马丝毫没有没有停顿,直奔皇宫疾驰而去。
年轻的皇帝对忽然出现的大将军王只是略微挑了下眉毛表示诧异,然后站起身随手将御案上的点心藏了起来,才看着来客道:“有事?”
雪珑沉默的看了他一会才道:“调曲静武回来吧。”
轩辕桀面色一变“你?!”
年轻的大将军王看着面前沉着脸的大邺第一人,缓缓道:“血债须血偿,我已经给够了时间。”
皇帝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狠狠掐了下掌心,才保持了稳定的呼吸“非要选这个时候吗?再有两个月……”
雪珑看着他摇了摇头,“你知道的,大邺败亡与否,我并不在意。”
御书房一片安静,许久,才想起皇帝带着沙哑的声音:“外忧当前,调动戍边大将是大事,你总得给我些时间。”
“自然。”
雪珑一走就是半个月,只祈佑来了一趟传了个信,宫里就再无动静,哪怕二十三封笔那日,也没有消息传出来。不过年总是要过的。
明瑞七年,大年三十,雪下了整整一天。
封千寒搂着被子窝在灵草院里发呆,如今这院子里也搬进了长安和柳钏,廖氏兄妹整日往军营里跑,近几日才空闲下来。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新面孔了,不过,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虽然长安整日黑着脸,衣食住行却照顾得很好,也不曾打骂过他,从那天之后虽然再没见过那个好看的人,不过也没再见过封家人,也没有人说要送他回去,现在的日子真的很好,但是……
封千寒慢吞吞挪到轮椅上,不舍的摸了摸收帐的金钩,他今天想出去一趟见见翠姑,娘死后,翠姑是封家唯一对她好的人,他现在有了亲人,很想告诉她。
沐灵栖正在药室等着他,见他来了便放下手里的活过来把脉,又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腿,“差不多了,我现在给你拆木板。”封千寒乖乖点头。
拆了木板就可以出门了,翠姑说一到过年日子就难过的很,要不要带些糕点给她,唉,不知道长安知道他要吃的会不会生气。
大约翠姑还是想要些钱吧,可是他什么也不会赚不了钱,也没有人会给他钱……封千寒这样想着不自觉地就说了出来。沐灵栖听清少年的话,不由笑了起来:“这还不曾不拜年呢,就想着压岁钱了。”
封千寒愣了愣“压岁钱是什么?”
沐灵栖张了张嘴,心里涌上一股憋闷来,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大富之家父母双全的人解释压岁钱这三个字,想了想还是决定祸水东引,“去找长安吧,过年他会发压岁钱的,用红纸包着,和他要红包就行了。”
沐灵栖惊讶的看着少年连招呼都不打欢快的滑了出去,不打招呼没什么,她已经习惯了,只是她还从来没见过少年这么开心过,平常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的,这几天好了些,只是太乖了,又和他与雪珑在一起时的乖不同,一副受了气的样子,看着让人不喜,现在这样倒是顺眼许多。
封千寒一路向外,他不知道长安在哪,只是打算去门外候着,想着红包就开心起来,顾不得身上落满了雪,也不嫌冷。自己滑着轮椅在门口转来转去。
长安诧异的看着欢快的少年,严肃地脸不由缓和了几分。封千寒的身世他也知道了个大概,弱冠的人长得和十四五岁似得,脑子也不清不楚,像个孩童。
这么一想长安的心里就又软了几分,他虽然脾气一向差,轻易也不会发作的。若不是封千寒真的什么也不懂,连起码的礼数也没有,自己这个能当他爷爷的人也不会屡屡被气得黑脸。
封千寒不知道长安心里转了几转的心思,只惦记着自己的红包,一转身就撞上了。吓得立刻收了笑,待看清了来人,抿了抿嘴怯怯的喊道:“红包!”
长安正柔肠百结,被这突然来的两个字震了一下。
“今天是三十吧?”长安喃喃两句“我记错了?不对啊,早上也没拜年啊。”
封千寒看着长安突然僵起来的脸,下意识的一缩,想了想翠姑,又硬着头皮道:“大夫说过年了有红包,给我俩吧。”
长安黑了脸,还没到初一呢,连年都没拜就要红包,还一要要俩,死不改的贪婪性子。
封千寒看看越走越远的长安,摸了摸被砸疼的腿,最终眉开眼笑的捡起了地上的钱袋,带着一身雪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