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听蛊
这一战大邺大胜，整个营地里均是欢呼一片，但秦王等人脸色却不甚好看。
“殿下，葛先生出事……”崇光从外面走进来，看了看神色不对的几人一眼，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请把人带过来吧。”廖英华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秦王，又看了看不明所以的廖英白和神色莫测的宋既，朝着崇光点了点头说道。
崇光脸色有些难看，见秦王并没有说什么才僵着脸退了下去。
若论武功，帅帐里的这些人只怕也就廖英白还能与她比肩，但若是说到军中地位，她却是没有反驳的余地。
“真是太邪门了，图扎竟然真的把咱们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那药……”
“咳，”廖英华打断自家兄长，“哪有什么药，不过是引他们用湿布巾罢了，若真有那种药，北地早就被殿下给灭了。”
此殿下自然是非彼殿下。
秦王无动于衷，冷眼一扫，廖英白不自觉的把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这件事孤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轩辕璟目光投向门口，握着帅印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宋既覆在腰间宝刀上的小指微微一颤，他隐晦的瞥了一眼廖英华，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继续保持沉默。
“殿下。”崇光走进来，葛修苍白着脸被两个兵士抬了进来，耳朵里还有细细的血丝不时溢出来。整个人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
秦王抿着唇站起来，陈英赵孟直接惊呼出声：“葛先生？！”
秦王把目光投向廖英华。沐灵栖从帐外匆匆走进来，面色很是焦急，覆在廖英华耳边嘀咕了一句，于是廖英华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她指指地上躺着的葛修，自己朝着轩辕璟抱了抱拳，解释也不曾有一句，就匆匆出了帐篷。
沐灵栖看着秦王一脉有些难看的脸色，本想陪个不是，奈何扯了扯嘴角，发现实在是没心思，只好干脆的去救人。
银盏里用酒燃起了火，沐灵栖打开布包，将一长串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露出来，目光紧紧的盯着昏过去的葛修，蓦地掰开他的嘴，将一碗烧刀子直接灌了进去。动作流畅利索，一滴也不曾流出来。
紧接着就抽出了银针在火上一过，唰的就扎进了葛修的百会穴。
秦王面色一变，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把帅印捏碎。
沐灵栖毫不理会，眨眼的功夫，银针就遍布葛修周身大穴。众人看的胆战心惊，最镇定的当属廖英白了，事不关己的样子连偶尔四处扫一眼的宋既都有些看不下去。
沐灵栖慢慢停了下来，看着毫无反应的葛修眉头一皱。“火。”她头也没回，廖英白瞬间拔剑将银盏里的火苗一截一抖，数不清的火星子四面八方铺展开去。沐灵栖细长白嫩的手指突然间速度倍增，火星眨眼间被她弹出去一半，颗颗准确无误的落在银针尾部。
葛修抽搐起来，面皮泛起红色，且逐渐肿胀，细小的凸起在皮肤下面来回游弋，像是要找到一个薄弱点好破土而出。
徐雷鸣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陈英赵孟脸上也不甚好看。
沐灵栖却松了一口气，扬声道：“刀来。”
廖英白一愣，他用的是剑，秦王是枪，崇光是剑，徐雷鸣是戟，陈英赵孟一个是斧子一个是锤子，刀……
宋既咧着嘴把腰间的刀抽了出来，那把刀……
沐灵栖没看见，随手接过来，被重量一坠，险些后仰过去，她狠狠瞪了一眼摸不着头脑的廖英白一眼，拖着光刀身就有三尺长的厚背刀小心翼翼的用刀尖割破了葛修耳后的皮肤，留下一个比绣花针还要细小的伤口，哐当一声，把刀扔了。
众人：“……”
宋既心疼的把刀收起来，这把刀还是北地皇室的宝贝，竟然说扔就给扔了……
沐灵栖眯起眼睛，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层层叠叠拆开来，露出一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瓷杯子来。
她将杯子搁在葛修耳后，正对着伤口的地方，然后取出一个木匣子，匣子里搁着一只不大的薄胎细口瓷瓶，有隐隐的黑色透出来。瓶盖还没有打开，葛修皮肤下的动静就剧烈了起来，似是发狂一般跳了起来，将皮肤带起薄薄一层，隐约间皮肤两侧的情景都能从对面看见。
沐灵栖将瓶子放低，将塞子稍微拔出一点，那颗粒般的东西果然朝着瓶子的方向慢慢蠕动过来，在耳朵处盘桓片刻，顺着耳道慢慢爬了出来，沐灵栖一把将瓶子倒过来按进了杯子里。
颗粒停了一会，在耳道里绕了一圈，又慢慢爬了回去。
“你……唔。”陈英一把捂住赵孟的嘴，把人往后拖了拖。赵孟挣扎无果，瞪大眼睛看着沐灵栖。
沐灵栖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瓷瓶的底上，红色的血液顺着瓶身滑下去，将塞子慢慢浸润，黑色的液体似是被诱惑一般，慢慢的渗出来，将红色的血液全部吞噬。
颗粒又动了起来，动作慢吞吞的，似乎诱惑力不是很大，但仍旧是一点一点往耳后的伤口那里挪。
71处置
沐灵栖将困在黑色液体里的红色虫子展示给众人看。
“听蛊，虫如其名，用来探听消息的，分母蛊子蛊，植入人体，植入母蛊的人便能公用子蛊宿体的耳朵。”
“他怎么样了？”廖英白完全没感受到帅帐里沉重的气氛，好奇的看着面色仍旧有些苍白的葛修。
“时间紧迫，只来的及保住一只耳朵。”沐灵栖答的漫不经心，一番心思都放在了诊脉上，“再修养几日就没事了。”
她收起了自己的器具，不再看众人一眼，沉稳的面庞露出焦急来，目光时不时扫向帐外，就在她寻思着要不要出去的时候，秦王开口了。
“来人，将葛修……正法。”
“殿下！”
“元帅！”
“不过中个蛊，不至于吧？”廖英白也惊讶了。
帅帐一时死寂。
众人纷纷投过来怪异的目光，连秦王也有些绷不住脸，险些拔剑给他一下。
昨夜的锦囊人手一个，却各不相同，计谋是廖英华定的，因为战况一早就很奇怪，所以新来的人反而嫌疑最小，尽管秦王百般不愿，可几十万兵士的姓名握在他手里，他只能答应一试。
其实他心底一直有这样的猜测，但诸般查证并不曾发现任何可以之处，这才让他一直存着侥幸。
“为敌所用，谋害我大邺十数万黎民兵士，孤……给他个全尸吧。”秦王仰起头，手指微微痉挛，崇光上前一步靠在他身后，支撑着他。
众人一时无言。廖英白被沐灵栖瞪了一眼不再说话，疑惑的四处乱看。许久还是宋既开了口：“战前斩将实为大忌。秦王不妨三思。”
此言一出，连廖英白脸上也露出了赞同之色，频频用目光示意秦王赶紧应下，可惜秦王根本不看他。
“饶过他，你让孤怎么对得起枉死的怨魂。”秦王面无表情的看着宋既，眼里无悲无喜，宛如深潭般不可测。“不止他，身为一军之帅，百姓兵士枉死，孤亦难辞其咎，这帅位……”
“殿下三思！”崇光扶着秦王的手骤然收紧，若是兵权没了，越州又成了这个样子，殿下以后要怎么办？
“孤意已决，尔等……”
“护驾！”
帐外突然喧哗起来。
沐灵栖心头一跳，率先跑出帐外，果然噩梦成真。
营门口，封阿山正茫然站在一群横七竖八的兵士之间，脚边黑耳兔子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小小的身躯气势骇人，兵士们正在千夫长的指挥下往上冲，然而少年没什么动作，望天吼也没出手，前仆后继的兵士们却很快重伤倒地。
在场的除了沐灵栖和廖英白没人知道空域纱衣的存在，看向少年的目光都变了。知道封阿山身份的再加上秦王和崇光。其余人皆是一脸的愤怒，徐雷鸣正解了披风，打算上前帮忙。
“我的小祖宗啊，你跑到哪里去了？”沐灵栖几乎喜极而泣——命可算是保住了。
“我，找你了。”封阿山有些委屈，“他们不让我进去，还打我。”
众人：“……”
“军营重地，岂容你放肆，再不束手就擒，别怪我们客气了。”赵孟看着少年伤了不少人竟然还恶人先告状，不由怒火冲天，连方才在帅帐里的憋屈也一概发泄了出来。
少年身体一缩，望天吼龇牙咧嘴的嚎叫了几声。连秦王在内皆是心头一颤，身体不自觉的绷紧了。
沐灵栖回过神来脸上就是一黑，冷笑一声道：“廖英白，你是死人吗？都让别人欺负主子头上了，连句话也不会说吗？”
廖英白被骂的莫名其妙，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来做：“想动殿下的人你也得掂量掂量才是。”
徐雷鸣手一顿，睁大眼睛衣服震惊的样子看着封阿山一个劲的瞧。
宋既也被惊着了——原来这就是那位啊。
少年被众人看的毛骨悚然，弯腰抱起兔子，打算抽空就跑。沐灵栖一眼看穿，忙招呼道：“全都退下。”
兵士们面面相觑，迟疑了一下，没前进却也没退下。廖英白脸一黑：“都退下去，把人也都抬下去，找军医看看，没出人命。”
守门和巡逻的兵士是秦宋两边各有一半，这时候偏偏赶巧，宋既的人被廖英华抽调去找封阿山了，所以剩下的全是秦王的人马，虽然也认识廖英白，没听见正经主子发话，却也没有人动。
宋既眉头一皱，事关雪珑他也不能事不关己，他看向秦王，只见那人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半空，一副诸事不管的样子。
“秦王殿下。”他说道，“手下留情。”
在宋既看来，少年这举动是有些过了，但雪珑的身份在那里，略施薄惩也就够了。轩辕璟仿佛是这才回神，看了宋既一眼，沉吟道：“扰乱军纪，按军法当鞭三十。”
沐廖两人齐齐变色，宋既脸上也不好看。
秦王接着说：“念在初犯，减半吧。”
宋既想了下，没开口。廖英白看了看沐灵栖，有些不知所措，按说十五鞭子的确不算大事，他这般想着也就没再说话。
沐灵栖冷笑一声：“秦王当真是铁面无私，可是我家少爷不是军籍，这军法恐怕用不上吧。”
“身在军营自当按军法来办。元帅已经给够了面子，不要得寸进尺。”赵孟还有着气，说话也不甚客气。何况他总觉得葛修突然出事，很像是某些人的阴谋。
“得寸进尺？好好好……”沐灵栖连连冷笑，一转身走到了少年身边，抽出腰间的软剑来，斜指着赵孟，冷声道，“近日我便要看看，大将军王府的主子谁敢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