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开战
皇帝没来得及心痛多久,越州的苏子修就送来了消息,图扎开始往大邺边境屯兵了。
没来的及出宫的兵部尚书和曲静武都被请了回来,被户部工部两位尚书困在议事殿的雪珑也终于脱离苦海。
“秦王能撑多久?”皇帝看着摊在桌上的地图,目光死死盯着图扎与大邺两国边境。
“最多六个月,前提是秦王无事。”若秦王出事,越州能撑多久就要看天意了。雪珑看着轩辕桀,目光深沉,情绪变幻莫测。
轩辕桀手指曲起,缓慢而有力的敲击着地图上图扎的领地:“兵部有多少人可用?”
李代上前一步道:“曲侯爷要驻守翊都,其子曲长胜可为参军,虎威将军徐雷鸣可为先锋,此外臣举荐新任兵部侍中常丽监管粮草。主帅当为大将军王殿下。”
轩辕桀点了下头,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又把目光投向户部侍郎龚为民,龚为民脸上带着几分迟疑:“臣以为,先期可筹措十万担粮食……”
皇帝目光犀利起来,却没有开口质问,他们都知道国库空虚,户部尚书只剩了个空架子,等过几年,龚为民一定会上位,前程在等着,现在必然会尽心尽力,可他坐这个位子的时间毕竟太短了。
十万担粮食,若派兵二十万,单单开拔到越州就要二十来天,这还没开战,粮食就吃没了。
“丞相怎么说?”
“老臣愧对皇上。”陆潜一脸愧色,文安侯府虽然抄了,却没有找到多少银两,他们都怀疑是被藏了起来,却遍寻不着。
“运兵器需要绝对安全的渠道。”
众人的目光都看过来,不明白为什么雪珑在这个档口说这个问题。
“丞相可还记得昨日所言?”
陆潜点点头仍旧不明所以。
“孤只是今日才想到,在这大邺有‘鬼神’之能的还有一人。”
丞相蓦然睁大眼。
雪珑面具下的脸唇角一勾:“看来昨夜是有所获。”
“是,老臣昨夜连夜查探的,有很多铁铺都被人雇佣打造兵器,数量不多,但价格极高,而且定时有人来送生意。这些人老臣先前查的时候与文安侯府没有一丝关系,虽然背后都有主子但不是同一人,也就没太在意,昨夜又问了一遍才知道这些主子的背后竟然还有一个主子,而且……”
他迟疑的看了雪珑一眼,硬着头皮接了下去:“还是个生意人。”
商人在大邺的地位仍旧不算高,陆潜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固有的思想很难让他相信商人有这么大的能耐。
“生意人啊……”雪珑把目光投向轩辕桀。
皇帝眉头一蹙,目光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冷意,他瞥了一眼屏风后面的层层纱幔,那后面正做着无聊的封阿山。
“朕希望,这不只是你的私心。”
“有什么关系呢?”雪珑无谓一笑,反正结局皆大欢喜,你要钱充国库,养兵;我要人来出气。
“总要有证据。”
“去找一个叫封禧的人,或者他也叫窦禧。”雪珑可以确定,只要查,绝对能查出来几条人命,至于兵器运送这件事……
皇帝挥挥手,顾眺将听到的一字不落的传了下去。
雪珑回府的路上不停的在想,秦王这个人还真是有意思,当初她一回朝就收了封千宝一份大礼,原来那个时候,操纵这件事的就是秦王,想借着她的手断了林家的路,可惜她遇上了封阿山,没下杀手。
昌顺伯府还好好的呆着,秦王估计气的够呛,直接出了最简单的招,用皇帝的耳朵给皇帝传消息。
“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雪珑忍不住又想一次,“既想帮皇帝,又不肯直接出手。”
皇帝也相同了其中关键,翊都发生的事他当然都知道,一时间柔肠百结。
“我想派人去保护秦王。”皇帝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有些纠结。
纱幔后的人轻声一笑:“皇上是仁君,若能借此战化解与秦王的恩怨,也是一桩美事。你曾说过,你们幼时交情是很不错的。”
听到这有清澈特质的声音,皇帝面色不由缓和下来:“还是你懂我,不过我担心他会把我的人……”送去刷马桶。
“听说秦王身边有位很是了得又忠心的女护卫,皇上不如从这里下手,越是忠心,顾忌也越多。”
“有理,说来奇怪,雪珑……竟然有了私心。”
“人总会有私心的。”
“她不一样,”皇帝脱口而出,说出来之后又怕里面的人误会,连忙补充道,“世人都说我和雪珑惺惺相惜是知己,所以才敢赋予她大任,其实根本不是这样。说实话,若非必要我并不想见她,没有一个帝王会喜欢身边有一个永远看不透的人存在,但我也因此信任她,因为在她身上看不到欲望,仿佛所有一切她都不看在眼里一样……”
轩辕桀思考了一会,又加了一句:“在她眼里,连我这个皇帝都没有存在感,她很多时候,根本不像个人……”
“我明白,大将军王的事我听过不少,可是你又不像是在担心,出现了一个能左右她的人。”
“那个孩子虽然上不了台面,人还不错,我也只是感叹一下,恶人自有恶人磨,雪珑也有今天。”皇帝叹了口气,把手从纱幔里伸进去,握住床上人的手:“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来过夜?”
回答的声音有些无奈:“皇上忍一忍吧,文安侯府覆灭,淑妃被赐了白绫,家父也牵扯其中,我却未受惩处,这般做个样子,也是为了你的名声。”
“名声那是皇帝该考虑的事,现在我就是我,”轩辕桀扑进床里,把人搂在怀里,轻笑道:“不管你今日准不准,我都不走了。”
57家败
苏子修的消息送来之后不过三天就传来图扎举兵犯境的消息,总兵力四十万。
虽然图扎距离翊都要比北地三十二国远得多,中间隔着越州,衡东和江南,但开战的消息一传过来,整个大邺的气氛之低迷要比三年前与北地开战是要严重得多。
这当然与最近朝廷动作频频有莫大的关系。翊都很不太平,林家刚刚被抄家,午门被斩首官员的鲜血还没来得及清洗干净,空气里似乎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紧接着就要有无数的年轻儿郎们步上沙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让大邺的天空都蒙上了一层晦暗。
一时间街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沉重的气氛几乎使得人人自危。这种情况在皇宫里的旨意传达出来的时候愈加严重起来。
轩辕桀听到开战的消息终于按捺不住,没过多久顾眺就带着圣旨将昌顺伯府团团围了起来。
深夜的西城,所有的王公贵族全都大门紧闭,昌顺伯府里灯火却亮了整整一夜,这一夜皇帝同样没睡,直到顾眺带回来一个消息:文安侯找到了,就在昌顺伯府的密室里。
窝藏罪犯的罪名可大可小,皇帝沉吟稍许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富甲一方的昌顺伯府彻底消失,只剩下了是普通人家的封家。皇帝还是顾忌着名声,留了千亩良田和一座三进的宅院给他们。
在大理寺关了近一个月,封义安一出来就被勒令当夜必须收拾好东西,天亮之后立刻离开。封家众人一夜未睡,第二日清晨,所有收拾好的行囊都被当众翻检,所有值钱的物件全部被留下来。雇马车的钱还是温氏娘家人赶来垫付上的。
院子的地带不算繁华,若要说住人的话还算是僻静,而且周围鲜有人家,只在不远处有一座巨大的宅院,站在自家的正门前能看见那比一般宅子都要高大厚实的院墙和下面开着的一扇后门,宅院正门前挂着的牌匾上简单写着两个字“王府”。
少年回翊都后念念不忘倪阳城吃过的四喜棉花糕,雪珑就带着他去翊都的水悦仙来用早膳,两人出府的时候还早,正门未开,雪珑嫌麻烦就带着少年走后门,甫一出来就见不远处唯一的宅子竟然有人搬进去了。
王府占地面积极大,后面还连着一片山林,处于翊都边缘地带。因为地段不好,皇帝特意下旨令工部将周围的院子尽量买过来,全部圈进王府里,因此当时建府之时声势极为浩大。不管是富商还是工匠都怕得罪贵人,基本上全都搬走了。
而封家的这座院子因为是祖宅,所以费了些心思打点工部,也就勉强留了下来。成了这一片区域第二户人家。
“他们好像很有钱。”封阿山看着堵在路上的几乎看不见尽头的马车,不由惊叹道。
虽然昌顺伯府被封了,不过皇帝看在国库满了大半的份上,准许他们带着自己的贴身东西,这些车辆上除了封家的女眷外大部分是些棉被衣物之类的,这正值钱的恐怕就是女眷们身上寥寥无几的簪饰了。
天劫打了个响鼻,极为不屑:这也叫有钱?
安静的清晨,天劫这一声极为突兀,霎时间便引来几道探视的目光。封义安原本正和自己的两个弟弟商量房屋的事,被这声音一惊也看过来。
只见一丈宽的巷子里,两人一前一后骑在同一匹白马上,早晨的阳光从后面打过来,给两人镀上了一层温润的光泽,尽管如此,后面那个人仍旧给人一种极冷的感觉,脸虽然好看,却仿佛是冰雕的一般,身上穿着一件大红底黑色二龙戏珠花样的箭袖,蹬着皂靴,头上竖着金冠,隐约也是二龙戏珠的样式。
虽然穿着男装却能一眼认出来是个女人,
前面一个就要平和的多,虽然面貌普通,一双眼睛却很灵动,气色极好,像是富贵人家不知世事的小公子,一身银线流云百福绣纹的白色长袖汉袍衬得他平白生出几分纯净气息来。
这人有些面熟。
封义安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却不敢去问,现在他已经不是昌顺伯,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遇见这些公卿子弟,突然冒出来的身份上的差距总会让他生出几分敌视和自卑来。
雪珑摸摸一无所知的少年的头,心里瞬间闪过十来个念头,无一不是关于怎么折腾人的,不过让他们再快活一阵子吧。
越州告急,秦王虽然没有求援,想来情况也不乐观。而且……
雪珑微微眯起眼睛:他们成亲的时候,阿山总要有个家人才行,虽然她很不想再让他们逍遥,可更不想让少年在这些俗礼上受委屈。
大将军王完全没意识到让他们参加昔日随意打骂的庶子与大将军王的喜宴,本身就是一种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