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出姜红莺!”“总舵主,滚出来!”“总舵主,滚出去!”
议事大厅里,各方势力从如何处决姜红莺谈起,渐渐聊到了继位人选,最后竟然大打出手。卜天狼顺势将“谁能寻得明朝宝藏,拿到黄金箭,谁就可以接掌天地会”这条最老的帮规又提了出来。
“什么?”
“好!谁要是能找到明朝宝藏,我们就让他做总舵主!”
“总舵主,滚出来!”“总舵主,滚出去!”
“都别吵了!你们谁要是能找到明朝宝藏,范某和总舵主都会毕恭毕敬地拥戴他,都给我散了!”范武寻思这事没谱,就顺坡下驴,也总算让这帮失控的人停歇了争斗。
“千军,你过来,师父我有话吩咐!”
暗地里,范武命徒儿万千军带人追捕姜红莺。
***
自打在水牢里神智受到惊吓后,姜红莺的言行总是时正时邪。
东躲西藏了几个月,渐渐清醒过来的她,早已不再想着自尽。
眼下,姜红莺带着婢女小翠逃到了骨阳城,她二人本想在此稍作休息,岂料一阵晕眩后姜红莺竟不省人事。
小翠急忙离了客栈去请大夫,草头郎中诊完脉,想多讨几个喜钱:“恭喜夫人,是喜脉!”
听完这句话,姜红莺晕晕乎乎中突然狂笑起来,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时哭时笑道:“狗皇帝,我要杀了你!少棠,我对不起你!——我要杀了你!”
草头郎中见是个疯妇,诊费也不敢要了,抱起药箱急逃:“连皇上都敢骂,真是胆子大得命都可以不要了!”
小翠怕惹出事端,劝说姜红莺起身逃命。小翠说道:“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姜红莺拍手笑道:“真好,真是报应,报应!我要让它杀了你。小翠,我们不要往西去了。我怀了皇上的孩子,我们往北走,我们找皇上去。小翠,我们去京城,去京城!”
小翠惊道:“小姐你疯……”
“我没疯,我要让它杀了狗皇帝。”只见姜红莺掏出了一块龙帕,说道,“我留着这块手帕是为了时时刻刻想着狗皇帝……想着杀他,哈哈,嘻嘻,嘿嘿,呵呵,咯咯咯!”
小翠小声道:“小姐,我们杀不了他的!你听小翠的,把孩子给那个了……”
姜红莺说道:“你走开,滚开——谁也不能碰我的孩子,它是我跟皇帝爷的孩子,我要去皇宫,我要见皇上,我要杀了他,再杀了它……我要当娘娘喽……”
也不知怎么的,姜红莺竟然赤身奔出客栈,独自北向京城方向狂奔而去——小翠一路狂追,看见脚下一地血印。
这时候,万千军正带着天地会的人四处搜捕着姜红莺。
而此时,兆惠已奉旨南下,也正在寻访姜红莺。
***
破庙。
十月怀胎,接生婆给姜红莺道喜:“恭喜夫人,是一龙一凤。”
闻言,姜红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开始了她的毒计:“三天后天地会的人就会找到这里来——小翠你带着龙儿去京城,替我完成刺杀乾隆的计划——你快走吧!”
“小姐你呢?”
“记住我说的话——你家小姐只生了一个孩子,就是凤儿。”
“小姐你……”
姜红莺摇了摇头,示意别再问了,她也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小翠使劲点了点头,泪眼婆娑道:“那小少爷他……”
“你要想方设法让龙儿接近乾隆,没杀死狗皇帝以前,不可告诉他身世,你记下了嘛?”
“记下了!可是……小少爷他好可怜,他……他……”
“走吧!”姜红莺没有多看龙儿一眼,只对小翠冷冷说道,“下辈子别再做丫环,做我妹妹吧!”
说完这番话,姜红莺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小翠也是泣不成声,双腿如灌铅般沉重。
姜红莺哭着催促道:“快走!”
此时的姜红莺已然崩溃,但她始终不再看自己的孩子,哪怕最后一眼。
小翠没有办法,只能含泪拜别姜红莺,可她并未走远,等到将龙儿藏身别处后,她又偷偷折返回来。——没想到,姜红莺竟然在哺乳,静静地,静静地,脸上似乎还挂着那种初为人母的微笑。
——这是漫长的三天,漫长的三天!
三日后,得到“线报”的万千军,在领路人的指引下,带着一大队人马将姜红莺藏身的破庙包围了起来。
“你把狗皇帝的孽种给生下来了?”万千军已不再对姜红莺呵护备至。
姜红莺早做必死决心,也不多话,只求速死。
万千军稍有不忍,劝道:“跟我回去见总舵主。”
姜红莺呆呆地看着刚出生不久的凤儿,意味深长道:“凤儿,娘……我……我……带你回家,一起回家等你爹,好不好?”
万千军火冒三丈,以为姜红莺想要带野种回去跟陈少棠过日子,他恨不得立下就一掌劈碎了姜红莺——岂料,姜红莺突然拔出一把匕首,想要杀了自己的女儿,这个刚出生才三天的亲生骨肉,这个胖嘟嘟的可爱的小家伙。
见状,一直在偷偷观望的小翠一声尖叫,当即不顾一切地向这边跑来,万千军的人想阻拦却怎么也拦不住这个瘦弱的女子。
姜红莺原本想要当着天地会帮众的面亲手杀了凤儿这个“孽种”后再自刎谢罪,不料小翠突然闯了进来,让她一个愣神,失了时机。
一旁,万千军眼疾手快,眨眼把凤儿从姜红莺怀里夺了过来——这小生命才免遭不幸。凤儿以为有人逗她玩呢,居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见凤儿已被万千军夺了去,这边,姜红莺忽然又将匕首指向自己胸口。
小翠救人心切,不想脚下生乱,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很多人都还没看明白,可是小翠很明白姜红莺想要做什么!
地上,小翠有气无声,使尽全力,用似乎所有人都能听到,而其实,也许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喊道:“不要!”
四周一片安静,只剩小家伙还在“咯咯咯”。
万千军抱着小家伙,跪着爬到姜红莺面前,想用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打动她、挽留她,希望她能可怜可怜她自己的命。
小家伙似乎格外懂事,竟然也十分配合。
“咯咯咯咯!”
银铃般的声音,十分清脆纯净。
一次不成,姜红莺再没勇气杀死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只见她含泪转身,背对众人吞匕自尽。
临死前,姜红莺还是想再看一眼万千军、小家伙和小翠。
众人眼里:她回身时面带微笑。
没错,只有微笑,不知为何,无人能懂。
可惜,没等到她定睛看完小家伙最后一眼,一大口鲜血径直喷向了自己那可怜的娃儿。
小家伙当即“哇——”地哭出声来。
“小姐……小姐,小姐!”
许久许久,许久许久,万千军强忍着眼泪回过神来,只见他一把将啼哭不止的凤儿搂入怀中,随即又操起一根长鞭,跨步来到小翠身边,狠狠地抽了她两鞭。鞭下,两行热泪长流不止。众人见状,张口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