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嘚”的马蹄声终于从遥远的黑幕之中传来。薛崇简猛的抬起头,眼中的疲惫随着他眼中纯净的潮水慢慢退去。
他站在最前面。两排长长的灯笼一个接着一个排向遥远的山庄大门。
他终于看见她了!她的白衣上为何有那么多的血渍?她杀人从来都是不见血的啊,难道……她受伤了!
薛崇简的心不禁狂跳起来。他迎了上去,马儿一声嘶鸣,停了下来。
洛歌其实在很远的地方就看见了薛崇简。那个单纯的少年站在灯辉中,恍若一尊不能亵渎的神明。他**为她点长灯,点了多久?三年前开始的还是四年前开始的?还是更久之前?她已经记不清了。夜风吹的他墨绿长衫的下摆翻飞着。他眼中的焦虑与爱慕,她是明白的,可是,她不能,除了感动她并不能给她什么。
洛歌跳下马来,他上前紧盯着她,确定她并没有受伤之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崇简……”她轻唤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与疲惫。她抬起头看着他因劳累过度而憔悴不已的脸,说:“崇简,以后……就不要在等我了。我不怕黑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
“歌儿……”
“我很累。”她摆摆手,不愿在听他多说些什么,牵着马儿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
“歌儿,我会等你!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会等你!我要为你点灯,看着你平安归来!歌儿……”薛崇简在她的身后歇斯底里的冲着她的背影喊了起来。
“歌儿,我等你!哪怕是一辈子,我都会等你!!!”
她的身体为之猛然一震,泪就这样潸然而下,化作颗颗明珠,撞击在她疼痛不已的心上。
“不值得的,崇简……”
安静一片,寂寞一片,荒凉了一片。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亦看不见她的表情。她继续行着,离他越来越远。
等待,多么漫长的过程啊!
正如她,也在等待着……
翌日,洛歌去复命。
霁曲半卧在花园的软塌上。整个园子里都是高贵妖艳的牡丹。她跪在她的面前,低着头默不作声。
霁曲低下眼睑,看见了她胸前的那片血渍。虽然知道结果,但她仍旧颤抖的不停。
她终于实现了她的愿望啊!十六年了,她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付出了多少的艰辛!终于,终于在今天那些艰辛与那无尽的恨意随着洛歌身上殷红的血渍晕到了很远的地方。留下的竟只有心痛!为了当初给她幸福的男人心痛!为了当初那个抛弃她的男人心痛!
痛的不能自抑!痛到泪水滂沱!!
她颤声问道:“你……你真的杀了他?”
“是!”洛歌的回答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哈哈……你杀了他!非承天!你终于还是死在了洛歌的剑下!哈哈……”她大笑着,泪流满面。
那些过去,该随着这一声声痛极疯狂的笑声而烟消云散了吧!
“非承天,他是我爹!”
她的笑声终于随着洛歌的一声愤吼而停止。
“非承天……他是我爹,是不是?!”
霁曲看着面前的洛歌。
她的双眼喷发着怒火,她不能容忍她的笑。她的笑更加坚定了非承天是她父亲的事实。她更不能容忍,眼前这个女人竟让她亲手杀死了她的父亲!
“你为什么这么问?谁告诉你的?!”霁曲的双眼马上又覆上了一层凌厉的寒气。她紧盯着洛歌,她的眼光在空气中“哔啵”作响,化成了最有力的兵刃。
“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不是!”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了出来。
有风吹来,吹起了她们的衣裳。她月白色满是血渍的长衫,她紫色的冷艳的裙衫。
“我放走了非承天的女儿……”她不甘心的偏过头。从小就受制于霁曲,她不敢迎接她的目光,那样残酷的目光。
“你知道庄中的规矩。”霁曲面无表情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玉瓶子,里面装着的是她配制的独门毒药——百虫穿肠蛊。这蛊由上百种毒虫制成。人若服用以后,将全身无力疼痛难忍。就连自杀的力气也没有。
“服了这蛊。”霁曲伸手将瓶子递了过去。
洛歌忽然邪笑了起来。她亲手杀死了她的父亲。她的命早就该绝了。死了一了百了。说不定还能与十三哥哥相见。
她夺过瓶子,打开仰头全部喝掉。冰冷的液体划过她的喉,带着死亡的味道,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未几,一股无名的痛楚开始由着洛歌的腹部慢慢的向上蔓延。渐渐的,她的全身都开始变的铅重起来,使不出一丝力气。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在啃食她虚弱的身体。她捂着肚子垂着头,感觉心跳紊乱,快要死去一般。无形的痒痛游走于全身的各大经脉,让她生不如死,让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恍惚之中,一阵暖风迎面扑来,墨绿的身影还有那蜜色的纯净的眸子映入她的眼帘。是他,还是他?
她被轻柔的托起,少年横抱着她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他的眼里满是痛楚。
她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舒长的美睫快乐的抖动着。
十三哥哥,是你吗?你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湿发上,是那样清香。十三哥哥,你在给我灌什么?为什么有一股甜腻的腥味?那暗红色的液体是什么?是血吗?不要啊,十三哥哥,我不要用你的血来解我的毒!不要啊!十三哥哥,我不要你受伤!
十三哥哥,是你在我的身边抱着我吗?明媚的阳光洒了下来,我闻到了荞花淡淡的香气。你告诉我,荞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花朵。为什么不抱着我伫足看看那荞花的美丽呢?为什么你的脚步是那样的急?为什么你的脸在一片白光里闪耀?为什么?十三哥哥!、
十三哥哥,我爱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你而生,就只是为了能够尽情的爱你!
那,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