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已经死了!”薛崇简痛苦的看着眼前恍如梦中的人,闭上了双眼,一字一顿道:“十三,他已经死了!是你亲手杀死了他!”
几只寒鸦叫嚣着飞过,周围一片安静,静的只剩那“呼呼”的风声,与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十三哥哥让我不要后悔,说后悔会心痛的!不是我的错啊,只是他不愿反抗。”说到后来,她眼神渐渐变得空洞。她摇摇头又如入梦般呓语起来:“我没有后悔,十三哥哥我听你的话,我没有后悔。”
此情此景怎不叫薛崇简心痛。他伏下身将她轻轻的搂住,慢抚着她的背脊安慰着他:“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歌儿,不是你的错……”
忽然,她看见了她的十三哥哥。他就站在她的前方对着她微笑,笑容如二月春风般温暖。她大笑了起来挣开搂着她的薛崇简向前奔去。
“十三哥哥……十三哥哥……歌儿好想你啊……”她忽然定住不动,只看着眼前的人不停的流泪。
十三有神的星目里泛着银白色的温柔,他双眉忧伤的往上蹙着,他伸手看着她轻轻的说:“我也好想你啊歌儿……歌儿,我想你……”他依旧微笑着,腮边却满是泪水。语气忧伤的在这浓浓的秋风之中不能化开。他白色的长衫被夜风吹的“咧咧”作响。
“歌儿,你等我!我们还会再见的!歌儿,等我……”他渐渐向后退去。她一惊连忙向他奔了过去。就当她的指尖快要与他的指尖相触时,一切都烟消云散。包括十三温柔俊逸的脸。
“十三哥哥……十三哥哥,你还是没骗歌儿,没骗歌儿啊!”洛歌满脸是泪,可她偏偏又十分凄苦的笑了起来:“等你?等你重新投胎做人吗?可歌儿怕‘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啊……”她扶着栏杆,俯身对着宁静的山庄大声的喊了起来。风暗涌不止,劲舞不止。
薛崇简忽然觉得她好像是一只蝶,脆弱的快要被这夜风吹得支离破碎……
脱下红装,洗尽铅华,重又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冷酷杀手。眼角的泪尚未被风干,黏黏的。洛歌提手擦了擦,觉得十分难受。玄风剑静静的躺在木桌之上。它低低的呜咽着,通体透蓝。
“好了,玄风剑,带你去打牙祭!”她忽然笑了起来,嘴边有着浓得化不开的邪气。她打开门,一阵荞花雨迎面扑来,带着风含着笑,吹掀了她的月白长衫。纷飞的荞花化作狰狞的脸,对着她狂笑。
每一朵荞花代表着每条人命。死于玄风剑下的人不计其数。
她又记起了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手里拿的也是玄风剑。姑姑霁曲就站在她的身后。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手掌沁出了不少的汗。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姑姑。
“真的要杀他吗?”
“嗯。今**不杀他,他**一定会复仇来杀你。哼!倒也不用他动手,你不杀他,我就会先杀死你!”
她还想报仇,她要活下去。成者活,败者死。她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她举起了玄风剑闭眼用力刺了下去。那人一声惨叫,惊得她一身冷汗。她睁开眼才发现没有刺中那人的要害,只是削了他半只耳朵。于是,她又重新提起剑,强迫着自己睁大双眼,剑准确无误的刺入了那人的胸膛。这次,那人连叫都没叫一声就一命呜呼了。他的血喷了她一身。脸上,受伤,胸前,全都是那个人的血。她一下子就呆住了,胃里一片翻江倒海。她松开手,剑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还来不及捡起剑,就转身跑开了。
那一夜,她将自己的身体仔仔细细洗了不下十遍。她忽然觉得自己好龌龊。她将自己埋进水里,可是那人临死前看着她的怨毒眼神,她怎么也忘不了。她害怕,可她要活!她要踩着别人的鲜血活下去,才能够得到权力!
后来怎样?
后来……
洛歌好似嘲弄般扯了扯嘴角。
她喜欢穿着月白色的长衫。因为月白是十三最喜欢的颜色。她第一次穿男装给他看时,穿的是月白长衫。她杀人时,也穿月白长衫。因为血的红能与衫白形成鲜明对比,这会让她无比兴奋,这会让她充满荣誉感。
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她都杀。因为这是姑姑的命令。
姑姑利用她,这她知道。也可以这么说,她们两个是在互相利用着。
那一张张亡去的脸又重现于她的眼前。她并不感到害怕。她任那风吹起她白色的发带,白色的长衫。本该就是这样,狰狞的脸一直目送着她离开。她,并不害怕。
来到非承天府上的时候,月亮稍稍偏西。丑时未到,子时刚过。
洛歌很轻易的就跳到了墙上。
整个非府都被笼罩在了一片祥和的气息中。如轻云在山岗上的天空之中慢慢飘浮一样。可是,谁又料到在这种祥和的气息下会暗涌杀气呢?
洛歌轻轻的跳下墙来。走了几步,就到了花园。现在本就是刚刚入秋,景色虽然有些萧索,但是院子里面的花儿趁着月光,正暗吐芬芳,不是几阵虫鸣,让洛歌有些醉醉然起来。
绕过花园便到了主厢房。暖暖的灯光云开了一双影子映在了窗纸上,里面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
“老爷,霂儿的病该如何是好啊!”
“夫人别急,总会有办法让霂儿的病好起来的!”
“想我非承天一生都是光明磊落,从未做过对不起上天的孽事。为什么让我爱女受到这样的折磨!”
洛歌站在门外轻扬起嘴角。她毫不费力的将门踹开。抱剑立在那里。一双美目中流转着赤红色的嗜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