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二年七月初三,玄宗隆基与岐王李范、薛王李业,兵部尚书郭元振、龙武将军王毛仲等将中书令萧至忠等人斩于武德殿。后,玄宗率三百兵士向太上皇禀明事因,告罪状窦怀贞等。太上皇下诏大赦天下,唯逆人亲党不赦。由此,太上皇移居百福殿,将所有大权交与玄宗,从此不问政事。
寂静的街道上,黑衣女子拾着晨光漫步。她闭上眼睛迎着晨光对着风,凄凄一笑。人们或许不会知道,当他们还在睡梦中时,那个寒冷恐怖的朝堂早已掀起了一番血雨腥风,那成者为王摆败者为寇的规律根深蒂固慢慢滋长,吞噬着更多无辜人的生命。
晨光寂静,晨风悠悠。
已不知走了多久,脚步终于停了下来。洛歌抬起头,看见立节郡王府大门洞开,微微踌躇了一会儿,她还是走了进去。
幽静的大宅中只余鸟语花香,那淡淡的晨雾在百花之上游移飘渺不定。雾浓处,身着鹅黄襦裙的女子静静的站立。她突然回过头,面无表情的望向身后之人。
“你来做什么?”她开口,声音冰冷彻骨。
洛歌牵起唇角,笑容安宁淡静。她伸出手,掌中是一个小瓷瓶子。“这是解药,你给薛崇简服下。”
非霂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终是抬手接过。
远处,身着锦袍的小孩子正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边跑着一边急急的唤道:“娘亲!娘亲!”
非霂身形一滞,她连忙回过身抱住了那个张口穿着粗气的小孩子,柔柔的嗔怪道:“玦儿跑那么快干嘛,娘亲不是在就在这里吗?”
“娘亲……”小孩子搂紧了母亲的脖子,只将小脑袋深深的埋进母亲的怀抱中,幸福的笑开了。
那笑容是如此的熟悉。
好像清澈的小溪,好像夏日的清风,好像明媚的春光。
洛歌转过脸,只觉心中一涩,她闭起眼,半响,缓缓张口:“我把薛崇简就托付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
非霂冷冷一笑,目光犀利:“什么叫托付!他本就是属于我们母子俩的!”
洛歌凄惨一笑,她点了点头,似在嘲讽:“是啊,你为他生下了孩子,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他是属于你的……他是属于你所给与的纠缠的责任!”
怀中的孩子探出脑袋,一双灵动可爱的蜜色眼眸像极了那个纯净的男子。他紧盯着洛歌,脆生生的问道:“姨娘不是死了吗?姨娘怎么又活了?”
“玦儿!”非霂蹙眉低喝了一声,她抬起头看着洛歌,沉默。
“娘亲!你不说那幅画上的人是姨娘吗?为什么姨娘又活了?”小孩子困惑的望向自己的母亲,似乎并不畏惧母亲的怒气。
“傻玦儿,姨娘从未死掉啊!”洛歌柔柔的笑着,眸光纯净柔和的看着那小小的孩子。
“那娘亲怎么说那幅画是爹爹为了纪念姨娘的死才画的呢?姨娘?你真的是玦儿的姨娘?”小孩子探出身子,含着食指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洛歌。
洛歌一笑,她伸出手想要抚摸那个和那男子一个模子刻下来的脸庞,却不想,被他的母亲抱退了一步。
“玦儿,休得胡言!”非霂皱眉看着怀中的人儿,语气中的怒气震得小人儿的身躯轻轻一抖。
黑色的斗篷在晨光里微漾,洛歌心中一凉,她轻轻的笑开了,可是眉宇间却是深深的浓到化不开的忧伤:“非霂,你也是爱着薛崇简的吧!”
“不!我没有!”非霂猛地大叫起来,尖利的声音吓得怀中的孩子不禁缩了缩小小的身体。“我才没有爱上他!我只是想要报复你才会嫁给他!我才不会爱上他!”
“不,你爱他,还爱的很深很深。”洛歌低下头伸手抚过那还沾着露水的花儿,微湿的空气中残留着夜的魅香,淡淡的却足以让她心伤。“你若不爱他就不会如此宠爱这个孩子,你若不爱他就不会在他生病的**夜夜里陪伴着他。非霂,你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却并没有被仇恨蒙蔽了心灵。你若爱他,就请你好好待他吧!”说完,她直起身将手中那纯白的花朵递给了那个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孩子。“玦儿,送给你,你要像这花儿一样,像你父亲一样,做一个纯净正值的人,知道吗?”
小孩子懵懂的看着那张绝美哀伤的容颜,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接过了花,轻轻的点了点头。
洛歌抬起头看着非霂,双目淡然却又忧伤。她说:“请好好照顾薛崇简。”然后,蓦然转身。
晨光随着那渐行渐远的黑色身影刹那收拢,非霂的眼角终于掉下了一滴泪珠。
洛歌曾问过自己,恨不恨她。
她说,既然恨,就好好活下去,我等着你来报仇。
恨吗?即使从前恨过现在还恨吗?
她离开颜山去了苗疆,尝遍了千般苦难只是为了学会制蛊,只是想要报仇。可是现在呢?她得到了那个女人想要的一切:一个温和可亲的丈夫,一个可爱聪慧的孩子。她以为她会痛苦。可是呢?她却释然了……
“娘亲,你哭什么?”暖呼呼的小手慢慢的抚开了腮边的泪水,小孩子困惑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又突然深处软软的手臂将母亲的肩膀紧紧的箍住了。“娘亲不哭,玦儿再也不会惹娘亲哭了!”
“傻孩子!”非霂温柔一笑,她伸出手拍了拍小孩子的背脊,柔声道:“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要不要吃早饭?”
“不……我要等爹爹!娘亲,爹爹呢?”
“你爹爹……”非霂叹息,她看着那张急切的小脸,故作轻松的笑道:“你爹爹去看你奶奶了,娘亲还是先带你去吃早饭吧!玦儿今天想吃什么呢?是莲子茯苓糕还是轻炖荷香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