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黄沙飞,战马胡不归。
落雁向南去,斯人乘风回。
洛歌眯眼看着远方那连绵起伏的沙丘,心底荒凉。
离开长安时已是九月初了,到达玉门关已是九月末。现在,又是十月初。
薛崇简……不知他还能否在多等一会儿……
“洛姑娘!”
身后一身呼唤将洛歌的思绪打乱,她回过头看向身后之人,冷然道:“何事?”
几个灰衣之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路紧跟着洛歌,生怕将她跟丢了。出长安时圣上就交代过若是他们没能将眼前之人保护好,便也不可能再活着进长安了。
“洛姑娘可还记得当年的路?”灰衣人的领头**,他紧盯着洛歌,态度不卑不亢。
洛歌微微蹙眉。
开玩笑!她怎么知道!当年她是瞎了才被莫啜带回大漠的啊!她怎么知道那个男子现在何处!
“你容我在想想看看。”洛歌调转码头在高丘之上大气转来。她心中一片茫然。入眼只有那荒凉的黄沙随风起舞遮天蔽日。她都很难分清方向了,更不用提去寻找那路了。
洛歌有些颓然的坐在了马鞍上,她拽紧了缰绳,双眉越皱越深。
远处,梭梭草随着那卷着黄沙的大漠之风微微摆动。呼呼的风声掩盖了一切声响,包括洛歌的叹息。
就当她调转马头正欲告诉那些人她并没有找到路时,旁边的梭梭草突然诡异的摇摆起来。洛歌警觉的的握紧手中的长鞭,只等那沙漠野兽出来时用力的给它一鞭子。
还一会儿,梭梭草又突然没了动静。洛歌正自困惑时,那梭梭草又突然被一双大手扒开。座下骏马亦被吓得高声鸣叫起来。
**见势不对,连忙纵马过来将洛歌围在中央保护起来。
那双手的主人终于从那一簇梭梭草中走出,只见他穿着一件破旧长衫头发凌乱的伸手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洛歌不禁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待那人抬起头时,洛歌差点惊得从马背上掉下去。
眼前之人分明就是阔别多年的长孙熙岚!
“长……长孙熙岚?!”洛歌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那人闻言身形一震,他猛然循声抬起头皱起温润的眉,有些不确定的叫道:“洛歌?”
“你真的是长孙熙岚!”洛歌大呼一声连忙跳下马奔了过去。
那人只微笑着,不言不语。
洛歌在他面前站定,惊喜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大漠之中?”
长孙熙岚闻言只淡淡一笑,他反问道:“我问什么不能出现在这大漠之中呢?”
洛歌微微一愣,她不禁摇头笑道:“你还是没变!”
长孙熙岚不语,只眉眼温润淡雅的立于黄河撒之中。
洛歌见他一身狼狈,不禁笑道:“你看看你,混的也挺狼狈的。你怎么会想到来大漠啊!”
“游历四方,便到了沙漠。”长孙熙岚笑道:“那你呢?你又是为何事而来大漠啊?”
洛歌神色一黯,她牵起唇角艰涩一笑:“我为了救一个人而来。可是,我现在连怎么去那个地方都不知道。”
“你要去哪里?”
“去找突厥可汗——莫啜!”
圆圆的孤月立于远处的沙丘之上,那银白色月光凉凉似水的流淌在那暗黄色的天地间。背风的巨石下,火堆中的火光正旺,耀人双眼。
洛歌丢了根干柴在那火光之中,她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的长孙熙岚,有些忧虑的问:“走这条路真的没错吗?”
“怎么?你不信我这个瞎子?”长孙熙岚灌了口烈酒,挑眉对着洛歌。那双空洞茫然的眼在月光下升起了一层暗暗的光辉。
洛歌摇了摇头,笑道:“不是不信,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已。”
“这世上能让你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多着呢!”他牵起唇角,笑着又喝了一口烈酒。
洛歌笑看着他,问道:“你可知萤儿已经嫁人了?”
他低头对着火光,唇边依旧是那淡然的笑意。他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啊!她嫁给了岐王嘛!”
“那她成亲那**为什么不去看她?”
“不想去。”他摇了摇头,面色温柔。“她能活得幸福就好,我这个舅舅即使不在她身边也还是会真心祝福她的。”
“熙岚啊!那你可知自己快要当舅公了?”洛歌抬眼紧盯着那张宁静淡远的脸。
果然,长孙熙岚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偏过头问道:“你说什么?我要当舅公了?你的意思是说……是说萤儿当了母亲?”
“是啊,刚开始我听到这个消息也同你一样震惊呢!”她抬手望向远处天边的皓月,似在追忆什么,缓缓说道:“我总以为她长不大呢,没想到转眼之间她都要做母亲了。”
长孙熙岚欣慰一笑,不禁顾自喃喃:“姐姐在天之灵也一定大感欣慰吧!”
洛歌垂首抓起一把黄沙,静静的看着那细软的沙尘慢慢的在指间流逝殆尽。沙漠那冰冷干燥的风吹扬了她的秀发在这荒凉的空气中。她微眯双眼看着远方那孤独苍老的景象,呼吸突然一滞。
不知薛崇简现在在干什么啊。或许是在昏睡着,或许是半偎在床沿看着儿子摇头晃脑的为自己背着诗吧!不知他会不会知道千里之外的大漠,有一个女子正为着他不辞劳苦的跋山涉水寻找救他性命的解药呢?
唇边漾起一抹又苦又涩的笑容,她叹了一口气缩紧了身子靠在厚皮兽毯上,沉入梦乡。
而远处,那苍凉的月依旧明亮。